我爱故乡的雪

白羊子

　　故乡白草河畔这场雪，从年前一直落到年后。落一阵停一阵，落落停停，停停落落，仿佛一群群小精灵耐不住天宫的孤独与寂寞，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下凡来了。也许是故乡羌山村寨那丰腴的黑土地在数九寒天需要温暖，雪花快快乐乐的聚在一起，用酮体给故乡的村村寨寨覆盖上了一条厚厚的棉被子。让白羊河谷银装素裹，是故乡这些年落雪最多的一个冬天。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故乡的大地上，像春天的柳絮满天飞舞。我站在白草河畔的雪花里，望着飘飘雪花，感慨万千：久违了，辛苦了，累了吧，小精灵们，你们好啊，请躺在故乡黑土地的床上小憩一会儿，做一场春梦吧！

　　冬天已经快结束了，春天并不遥远。那春天的讯息就在人们焦渴的心田里，那浪漫的梦想就在2022年的钟声里。迈向春天的步履就在《我的故乡下雪了》的歌声中，就在“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吟诵里……

　　白羊河谷的雪，也曾在我记忆的天空中飘落，一直纷纷扬扬地下着，从未停止过。每次回到故乡，短暂的逗留，很难见到落木萧萧的秋，也挨不过二月桃花的白。往往赶在年关甚至除夕之夜，故乡的雪就静悄悄地，说来就来了，默默无闻地，就像我祖祖辈辈的故乡人一样，悄无声息地生于斯，逝于斯。

　　故乡的雪，不像川西高原所见的雪。川西高原的雪，落在大地上，永远如粉如沙。而故乡的雪像一床厚厚的绒棉被，虽然有时来势凶猛，却往往等不到三五天就素颜褪尽，让人有一种初恋情人般依依惜别的感觉。

　　故乡人习惯于依山傍水而居。一场大雪，往往会封住所有出村的通道。于是，一早便有人在通往白草河岸边的小路上铲雪。铲雪的人们在羌山脚下，一铲一铲地，似乎正把生命救赎。此时此刻，也有乐而无忧的少年，喜欢在雪地里奔跑，嬉闹，堆雪人。仿佛这是他们一年来最为开心的时刻，也有鬓发如雪的老阿爸，手拄一根木棍，在自家的竹园或林子间不时地敲打着积雪，让一棵棵被大雪压得卑躬屈膝的冬天扬眉吐气。

　　故乡的雪更多的是一种氛围，是男女老少们聚众吃喝玩乐的借口，是“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的背景，是“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的理由。故乡的雪是对故乡人年年岁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抚慰，是对故乡人出外打拼，长路漫漫的祝福。故乡的雪，更是远在异乡游子一缕永远温馨的怀念。

　　从十几岁外出求学离开故乡，对故乡的雪更多的是童年的记忆。每每回到故乡，在白草河畔，会让漂泊的灵魂随一场雪飘回一个叫半边街的小村庄。让梦想编织的翅膀栖息在村口老柚柿子树下的那间青瓦房的屋檐下，让诗和远方等候在白草河畔的飞雪中。每当此时，我会望着故乡的天空，去看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落在故乡的土地上，看着父老乡亲的头上慢慢映出雪的颜色。

　　落雪的故乡，挂在半边街村口的太阳，像被母亲浆洗过的芬芳，故乡的日子被她反复晾晒，就这样，故乡冬天的夜晚也就很深很深了。就是这场夜雪，烧旺了青瓦房里的炉火，围着炉火，让幸福烧出了声音。与亲人们默然围炉而坐，让雪落在青瓦房的屋顶。寒风吹落的思念，犹如一个人在冬天等待这场雪，抑或在等待一只释比放飞的信鸽。从此，故乡以一片雪花降落的重量沉入故乡干涸的土地，并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我的文字，进入了我为故乡准备的红红火火的炉火。

　　每当大雪降落故乡的时候，时光酝酿的幸福就会温暖故乡，也会温暖我和初恋的她。我将寒风吹落的思念一饮而尽，遥敬天堂的父亲，却不知道雪落在故乡的田野里还遇见过谁，只知道雪落下来时在故乡的白草河畔偶遇了我。

　　白草河畔漫天飘扬的雪光，晕染着我。我仿佛成了故乡的来客，村外那一幕幕雪路的逶迤和蜿蜒，凋零成了花朵，漂流于白草河。远去的亲人可以不与我相见，但我期待他们在故乡之外过得更快乐。

　　也许，是早醒了，甚至也可能是迷路了。故乡这场雪，落在了故乡的脊背上。可是，故乡竹林里的鸟儿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它们收紧的翅膀，想飞却有点僵硬，只能用无力的鸟鸣，来发泄心中的疑惑。来询问神性的天空。它们向苍天发问，冬天真的来了么?其实，柚柿子树上的那些红红的果子，显得十分无奈，甚至有些迷茫。难道故乡的一场雪也能革命一个熟透的世界么?也能来一个秋收起义么？鸟儿是反对的。那些果实早已凉透了它们的心。我真的有些疑惑了，不知来年的节气如何向故乡交待。不知故乡的父老乡亲，会不会紧跟着这遍地积雪，再次举起斧头和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