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过年的记忆

安乡情

年年岁岁，总把新桃换旧符。不知不觉中，又一个春节如期而至，或许已退休，有时间可支配，感觉今年没有往年忙碌，不禁感叹岁月匆匆，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对父母、对老家无尽的思念，孩提时代过年积攒的童年趣事，再一次将我带回老家温馨的老屋，带回儿时过年的记忆。

我的老家上杭，位于福建省西南部，地处客家母亲河的汀江中游，汀江就像一位慈祥宽厚的母亲，哺育着汀江两岸一代代勤劳、朴实的客家儿女。提到上杭，不少人首先想到的是80多年前，一群革命者来到这里，点燃了革命的圣火，闻名遐迩的古田会议，使上杭这块土地成为全国著名的革命老区，这块红色沃土便是客家人的聚居地。

春节，是中国人最喜欢的传统节日，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独特的记忆，俗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辞旧迎新，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庆祝方式，客家人也不例外。在客家地区，同是客家人，十里不同音，祖祖辈辈传下的过年习俗也不尽相同，但寓意都围绕着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客家人遵循着这些习俗，过了一个又一个安乐详和之年。

小时候过年，对我们小孩来说，最大的诱惑就是有好吃的、有鞭炮玩、有新衣穿，那时，一到腊月，我们小孩子的心便开始飞起来，早早的就在日历里翻看过年的准确日子，天天掰着手指头倒计时，细数着过年的日子，憧憬着又可以长大一岁。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几乎都要挑着农副产品到集上变卖，然后一头扎进年货市场备置年货，腊月的赶集，是农村孩子最乐意参与的活动。记得我10岁那年，母亲第一次带我去赶集，到了集上，只见满满当当的摊位一个连着一个，人山人海，好像所有的人都集合到了集上，母亲怕我走散走丢，就交待我到供销社自己先看好喜欢的布，然后在门口等她。

我乖巧的一个人挤进供销社，沿着柜台一个个逛过去，站在花花绿绿的糖果柜台前，瞅着糖果，光是看看，就让人馋涎欲滴，我咽下口水悄悄的离开。站在卖布的柜台前，我伸长着小脑袋新奇的望着一梱梱摆放整齐的布匹，踮起脚尖努力的用手去摸那块看中的花布，又在隔壁玻璃橱柜里看到漂亮的扎头发的绸带，真是太好看了。

逛到卖年画的柜台，我被一张张栩栩如生的年画所吸引，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兴奋中，完全忘记了这是赶集，卖年画的营业员不耐烦的吼我走开，我恋恋不舍的走出供销社，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母亲。集市快散了，母亲才挑着年货带着我走进供销社，买了我看中的花布，匆忙赶着和等在路口的叔婶们汇合，然后一起回家。

我跟在一帮挑着年货的大人后面，行走在高低不平的沙石公路上，其辛苦不言而喻。走到村头的晒谷场上，大人们停下来歇脚，互相查看买回的年货，议论交流着价钱，兴致勃勃的不顾疲劳讲着集上的逸闻趣事，落日的余晖照在每个人的身上，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小时候过年，最隆重最期待的莫过于年夜饭，为了这顿年夜饭，从“入年界”开始就一点一点在筹备，而这天家里的老人也会立下规矩，教育小孩不能相骂、不能讲不吉利的话，叮嘱小孩清洗板凳桌椅、洗晒被褥蚊帐、贴对联等帮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大人们则把流程繁琐、耗时耗力的蒸年糕、蒸灌肠、炸糖枣、炸丸子等提前做好，印象中，做这些食物时，无论再晚我都会守在灶边，看着大人将米粉揉搓成小圆丸放入油锅里，直到炸得喷香酥黄起锅，放在簸箕里摊凉，我经常受不住诱惑，趁大人不注意时，偷一个糖枣迅速塞进嘴里，自以为不会被发觉，似乎只是我自己的秘密。

终于到了除夕，在客家人的春节里，有着浓浓的敬祖情怀，首先便是敬祖，小时侯，对敬祖一直很敬畏，长大后，我仍觉得“抬头三尺有神明”，敬畏之心不能丢。

除夕当天，能干的奶奶是我们家的总指挥，全家人按照她的吩咐从早忙到晩，当柴火烧起，袅袅炊烟升起时，年夜饭便正式拉开了序幕，一家人在厨房里煎炒烹炸忙得不亦乐乎，当夜幕降临时，寓意深远的一桌年夜饭便烹调好了，放眼放去满满的一桌。

在春节这个特殊日子里，一家人，一张桌，一起吃，碗中有佳肴，杯中有喜乐，席间，大人给老人小孩发压岁钱，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孩子们的嬉笑打闹。

一年又一年，餐桌上的年夜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在那个温饱年代，对于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孩子，年夜饭无疑是天下无双的美味。除夕夜一家人团团圆圆、熬夜守岁的画面，更是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成为我心中最温暖的眷恋。

相对于年夜饭的美味，我们小孩子更贪图大年初一的玩乐，穿上新衣，早早等着各家各户大年初一燃放开门的鞭炮，听见炮响，撒开腿循声跑去，常常还没跑到，身后又骤然响起炮声，于是转身又急着往回跑，就这样此起彼伏的炮声让孩子们马不停蹄的在村里跑来跑去。

有时，恰好碰到主人开门放炮时，就守候在旁，当主人放完炮转身离开后，便敏捷的冲上去用脚踢开鞭炮屑，寻找没炸响的鞭炮，往往都颇有收获，然后，约上几个小伙伴，到房前屋后、竹林田野等处，乐此不疲的慢慢玩，至今童年放炮的画面还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是童年最精彩最好玩的记忆。

岁岁年年，爆竹声中辞旧岁。而今，再回老家，老屋已无人居住打理修缮，任其风雨侵袭荒废，村里的土灶也逐年慢慢减少，或许袅袅炊烟升起的景象终有一天会消失。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渴望过年的心情不再像儿时那样迫切，然而，当又一个春节来临时，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初心始终没变，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回家过年的脚步始终没停，新年仍演绎着幸福、充满着祝福。

写于2022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