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于山女客:娘娘们

景周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大娘:</span>白于山一带将姑叫娘,这种称呼一定有历史源渊(待后考究)。家族中有两种性格,一种为人处世大大咧咧,无心无肺,当地人将这种性格叫“大心肠人”,男性这种性格或者干脆叫“大屁眼人”。</p><p class="ql-block">我伯父就属于这种性格,干啥不紧不慢,对财物不像村里人爱物如命,吝啬小气。在贫穷而艰苦的那个时代,这种性格的人大都不被看好,特别是被老婆们埋怨。别人家的庄稼早就播种或收割,大心肠人总是要比别人慢一步,该耍则耍该串则串。这种性格是一种有大智慧的人,是大智若愚型。他们早就参透了生命的意义,当乐则乐,会享乐生活。</p><p class="ql-block">另外一种性格是小心谨慎,精打细算,会过光景的人。这种性格的人忙了一辈子,操了一辈子心。最后同样孤独老死。</p><p class="ql-block">大娘属于大心肠人,大娘的婆家在河对岸距离村庄不远隔河的高家湾庄,属于定边县。几孔又低又矮的土窑洞紧靠沟畔,陡峭的沟畔有一条羊场小道通向沟湾(河谷)。整个村庄共用靠山坡下的一口水井,井水并不旺盛,饮牲口和大量用水要到沟湾用毛驴驼水。去大娘家要翻越沟湾的两面陡坡,尽管直线距离从沟这边能看到沟对面,喊话能清晰听到,但翻沟湾需要一个多时辰。</p><p class="ql-block">大娘的娘家人很少去大娘家,她的娘家兄弟常常笑话大娘茶饭不好,大心肠不会过光景。可童年时最盼望大娘来看奶奶,大娘来时,总是带上刚出锅的家常饭,用饭罐或包巾包裹着还带热气的锅巴或玉米馍、煮玉米、煮洋芋,总会分给我们兄弟一小块,在那个缺吃挨饿的年代,大娘带来的这些粗粮饭是童年最好的美味。</p><p class="ql-block">每到过年前,大娘总要将每样年茶饭给奶奶带一份:油馍馍,炉馍馍,年糕,豆腐、粉条、特别是大娘做的黄米馍馍又大又圆,酸酸甜甜,大人常笑话大娘家的茶饭,可在我童年记忆中,大娘家的黄米馍馍是我吃过最好的黄米馍馍。</p><p class="ql-block">大娘孩子多,六个女子四个男孩,中年时她就守了寡,我没见过大姑父,听说大姑父擅长猎野物,山上的狐狸、团子(獾)、兔子、黄鼠、山鸡全是他的囊中之物。在那个过年才有肉吃的年代,孩子众多的大姑父靠打野味来养家糊口。他的这种技能延续给了他的外孙栓栓,套兔子逮山鸡是栓栓特有的本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东沟旧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废弃的土窑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果树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罗涧河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二娘:</span>二娘和大娘性格相反,整日忙着光景,二娘婆家距离奶奶家最近,可很少见二娘来坐娘家。二娘家事多,坐娘家总要唠叨家务事。二娘的这种精打细算和任劳任怨换来的是子女有出息,三个姑舅大姑舅务农光景好,二姑舅和三姑舅在公家部门干。90多岁的二娘在外人眼中是一个幸福的人生,可她承受的苦楚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去年夏天,一场大病让二娘卧床不起,我和父母去看二娘,二娘用微信和远在京津的儿子通话:我好这了,远路风尘不要回来,不要操心……顾的了公家顾不了孝!我听后眼泪经不住流了下来。这就是我们的老娘。即使在最需要儿女陪伴的时候,依然为儿女的工作前程着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二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二娘和买货的邻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新农村设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大姐六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四娘:</span>大娘二娘的妹妹四娘既有大娘的性格又有二娘的脾性。四娘婆家在刘渠,刘渠不远处有柳树涧堡。刘渠没有刘姓居住,也没有张姓人家。这里居住着李姓。四娘婆家姓李。</p><p class="ql-block">刘渠地处白于山腹地,四季干旱少雨,土地沙质化,亩产不足二百斤,历朝历代以来人民过着贫瘠的生活。</p><p class="ql-block">人无生路时,总要想办法生存下去,明末出生在这里的张献忠与榆林李自成遥相呼应,带领着农民起义军推翻了明王朝。他沿路攻打在四川建立了大西王朝,天府之国的川地与贫瘠的白于山有着天壤之别。传说,他写下了“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的“七杀碑”。不屈服于命运与上天的安排与他出生在这块贫瘠的土地有关系。</p><p class="ql-block">四娘正月来看奶奶带来的年茶饭花样不多,每年会带几份炉馍馍,给父亲和两个伯父每家包五个猪油细炉馍馍五个清油粗炉馍馍。因靠近以做炉馍馍出名的安边,四娘家的炉馍馍常常是婶娘和母亲学做的参考范本,可能是水土原因,有时四娘亲自示范,可怎么都做不出安边滩炉馍馍那种味道。</p><p class="ql-block">四娘家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四姑父中年在我六七岁时选择自杀而亡,我记忆中见过一次四姑父,黑板眉脸,窝窝嘴,个子不高,他扛着一把铁掀,双腿沾满黄泥,他要翻过红柳河,淌过那条洪浊的河水。过河要识渡口,不识渡口往往身陷泥滩。每年都有过河的牲口被泥滩困住。</p><p class="ql-block">听大人说四姑父是个有本事人,在大队当了多年支书,奶奶待四姑父要比另外两个姑父上些(这种以身份和地位待客之道在老百姓之种最普遍,对自己性格的形成有很大影响,远离权力与权威,鄙视阿谀奉承。这种性格在权力与经济捆绑气盛的时代实在是一弊端)。</p><p class="ql-block">四姑父去世消息瞒着奶奶不让她知道,几个姐反复交待我和堂弟不能给奶奶说,小时候不理解大人们的这种说谎和隐瞒真相:这种真相迟早是瞒不住的,早知和晚知又有什么区别。大人们怕奶奶知后嚎哭丢他们脸。这种明为别人好其实是为自己着想的谎言依然在乡间盛行。</p><p class="ql-block">奶奶当天就知道四姑父去世的消息,奶奶跪在树行里嚎哭着,大人指使我和堂弟去拉奶奶,我们俩都不愿去,我记得是毛娃姐将奶奶从树行拉回来。</p><p class="ql-block">大娘和四娘去世已经十多年,她们没有享受到城市化和工业化天翻地覆的变化。二娘近九十岁依然健康。</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丧礼洒路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丧礼游食转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白于山冬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油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五娘:</span>五娘是二爷爷的女儿,80多岁依然硬朗。家族过事时五娘会来坐娘家。五娘有几个好女子,一个表姐嫁到五娘出生的村庄,一个表姐远嫁宁夏。2004年我走访陕北人在宁夏去过姐姐家。我给抱着孙子的姐拍照。她见娘家来的我很开心,姐夫将一只老公鸡杀了招待娘家人,怕我们要早离开,鸡肉没炖烂就上了桌子。后来很少见银川表姐。</p><p class="ql-block">五娘小儿子和我同岁叫和平。小女儿比我小一岁叫金娥。金娥童年时去银川给表姐带孩子,最早见识了城市,眼界开阔后,八十年代在镇上开食堂,贩葵花。童年时代见过金娥后再未见过,不知不觉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五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丧礼中的第四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村里的孩子看绘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镜中阴阳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三娘和侯娘:</span>三娘和侯娘是大爷爷的女儿,三娘已经过世多年,侯娘也快80岁。</p><p class="ql-block">三娘嫁到红柳河畔一个叫侯圈的地方,三姑父是个阴阳。阴阳是白于山一种古老的职业。他们从事着看坟地,献土,顺星,埋葬亡人等事情。六七十年代,阴阳从事的“业务”暂停了一段时间,80年代后随经济发展,这种古老的职业逐渐恢复,工业化时期这个职业大行其道,特别是白于山三边一带,丧礼中阴阳师是主角。丧礼分“昼夜经”“三天经”。丧礼仪式繁多,孝子要随阴阳参加各种仪式,一场丧礼过后孝子累不堪言。</p><p class="ql-block">三天丧礼每天三次宴餐:早上粉汤(荞面凉粉洋芋粉条豆腐条海带等烩汤。佐以炉馍馍油果糜子糕片小菜);粉汤刚停后开始吃荞面饸饹,传统荞面饸饹配洋芋肉臊子汤,现在是羊肉;下午时开始“坐席”。传统坐席吃八碗后来吃十三花。21世纪后流行八凉八热“炒碟子”,讲究的人家炒碟子刚撤又摆上八碗。过事招待来客烟必中华或芙蓉王,酒最次也要西凤,十人一桌,每人发露露饮料和罐头。</p><p class="ql-block">白于山人好面子,生怕客人们吃不好,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种待客之道让主家争足了脸面。当下这种待客铺张浪费多。民俗随经济而变化,这种铺张浪费将随时代进步会有所改变吧。</p><p class="ql-block">阴阳三姑父在河两岸从事着念经道场,三娘家的光景要好一些,他们有个儿子叫世和比我小一两岁,世和跟着他父亲学阴阳,这种职业属于父传子或师傅带徒弟的家族师徒形式。世和小时候见过面再没有见过,听说他进了城。城镇化后侯圈整体搬迁到山脚下,侯圈旧村庄废弃了,从沟畔远望去,残墙断壁,黑洞洞的土窑洞下院子杂草丛生。时代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p><p class="ql-block">侯娘很少坐娘家,好多年没见过侯娘。那年三月初八临村王树湾过庙会,侯娘见了母亲有拉不完的话,坐在戏台下任太阳晒和风沙吹。侯娘不认的我。她分不清我们弟兄。侯娘爱唠叨,侯姑父不怎么爱说话。</p><p class="ql-block">几个娘的名字我都不知,问过父母后记得一段时间,过后又忘记了。倒是侯娘的名字侯翠珍我记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阴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阴阳念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幡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念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