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泡面（回乡琐记之五十四）

伊人

　　

泡面不论制作的如何精致它也是泡面，打着随意生活的烙印。大过年的吃泡面，即使是在外漂泊多年的流浪汉也会忌讳这一点的。而我们就这样干了，不仅我和老伴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吃了泡面，视频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孙女也说她晚上吃的是泡面，六岁的小蜜蜂一本正经地告诉姐姐“小孩子是不能吃泡面的”。儿媳妇听了不无羞涩地说：少吃一点没关系的。我们今天晚饭本来的选项是吃豆面的，女儿最爱吃抿豆面，浇上肉臊子和几枚碧绿的菠菜叶，卖相诱人，口感也是棒棒的。女儿从午饭后就又开始闹胃病，一直到晚上七点钟都调动不起食欲来。一小碗蔬菜面条和一只煎鸡蛋安顿好小蜜蜂之后，家里吃饭人就只剩下我和老伴了。老伴是个看见厨房就头疼的人，每次进厨房就象赴刑场一样。我从除夕起就决定不再沾酒肉，给2022年开个好头。老伴问我晚饭，我摆摆手说随便来两口就行了。煮一碗方便面可以吗？老伴怯怯地问我。可以可以，我不耐烦地告诉她。其实大过年的吃泡面也不是第一次，记得我还上班时，那年正逢我除夕夜在单位值班，第二天早上回来，老伴正闹胃病，煞白着脸躺在床上哼哼，虽然冰箱里鸡鸭鱼禽蛋菜蔬装的满满的，我还是只用开水冲泡了一桶方便面充饥。

我们家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我和老伴女儿的胃都不好，三个人把所有的胃病都尝试个遍。家里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各式各样的胃药瓶子。而我们三人恰恰又都长着一张贪婪的嘴，看见啥好东西都眼馋，而吃完啥都会闹胃病。这是道永远都无解的题，有胃病而不忌嘴的结果就是胃病永远都不会痊愈。我经常是一边喝酒一边喝胃药，就如一边修复一边毁坏糟蹋着自己的胃一样。生命能够延续到六十六岁，也算是上帝的垂怜了。过了一阵媳妇和老伴解释孙女吃泡面的原因，说是中午在饭店过的节，她们两口子都不想吃晚饭了，孙女吵吵着要吃泡面，就给她泡了小半碗吃。其实我对小孩子的吃饭禁忌太多是持反对意见的。为此经常和女儿吵。我说不要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任何东西都可以让孩子尝试的，注意控制量就可以了。我本来还想说我们小时候啥都逮住吃，不也活这么老吗？怕引起争吵，我还是忍住没有说。

大过年的吃泡面，怎么看都不算一回事，是对这个神圣而伟大的节日的亵渎。幸亏矿区人过年一直不时兴请祖宗回来一起过节，要不肯定会让祖宗失望的。这些年对春节吃团圆饭的感觉越来越淡漠了，因为春节时我们家和其他儿女在外的人家一样，不团圆的时候多，儿女天各一方，哪有心思摆一桌子大餐看呢？今年老两口过年的家庭不算少数，堂兄和堂弟的儿子都在外地不回来，他们和我一样都只有老两口望着远方过年，这样的年吃什么都不会有滋味的。看网络视频说有一家老人告诉儿女别回家过年了，因为怕苦怕累。我是农村孩子，对这样自私的家长表示不理解。人活着不就奔个儿孙绕膝团团圆圆吗？累着高兴着快乐着不也延年益寿吗？怕苦怕累就不要结婚生孩子，或者结婚后丁克也可以。想要儿孙满堂却又怕苦怕累怕烦，哪有那样的便宜事。 由过年吃泡面引起这样一大通啰嗦似乎有些小题大作，但在阖家团圆的梦幻越来越遥远的残酷现实下，年味也会越来越淡薄，吃泡面喝开水甚至就着相思泪过年的场景也会越来越多的。让那些想的开的老人好好爱自己，余生只为自己活去吧。我是个永远惦念着儿孙满堂的梦幻不放的老人，永远期期艾艾着那儿孙绕膝的团团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