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小艺人乔伯

零点

民 间 小 艺 人 乔 伯

零点（ 郭平川）

小城边的田家塆住着近二十户人家，因田姓人居多而取名。 他们靠种地为生，有的会些副业手艺。其中一位会做童偶的大叔才艺为最。

大叔姓乔，当初略四十岁，瘦小个子，头发稀疏，看上去有些出老，大人们戏呼他乔光头，孩子们则敬称他乔伯。

别看乔伯体形弱小，做儿童玩具却是一把好手，手到擒拿，栩栩如生，诸如木马儿、小灯笼、手摇鼓等。每当冬季来临的时候，他成了塆中最忙的人，孩子们将注意力集中他家，在他狭小的房间里穿来穿去，观看他加工成趣的童具。

乔伯是旧时代过来的人，少时家里穷窘，在小城叫花院附近乞讨为生。后来一位老艺人怜惜他本份老实，收作学徒，手把手将做童具的手艺传给了他。建国后，他有了自己的一份职业一一菜农。又经人撮合，结婚生子，日子过得平淡踏实，勉强糊口。

乔伯平常参与生产队集体劳作，种植蔬菜杂粮，空余时闲不住，也爱练练手艺，秋后陆续忙碌起来，这是儿童盼望的最爱，也是艺人最开心的时候，盘活手艺，挣点钱贴补家里开销。

做玩具的用料主要有竹子，杨柳，鸡毛，蜡纸，猪肠，麻线和颜料。秋天植物开始叶落枝枯，是取材的大好时节。需要的用料也是现成的，居家不远便是溪河，河岸生长着成片的杨柳树和竹子。乔伯的柴刀锋利，三下五除二，今天砍下几捆水竹，明天一堆柳枝，然后搬至家门前的晒坝，任其晾干。

天气渐冷，乔伯的时间越发吃紧，收工或闲暇时，把精力投入玩具制作中，先将竹子下锯，用篾刀去掉竹的表层，除青后看上去青黄一色，再锯掉节笆，留下每段10公分左右的竹筒，又将钢笔筒粗细的柳条去皮，露出白芯木质，一弄便是一堆。如此反复几天，满足了数量。

又趁小城肉联厂备年货屠宰量大期间，跑到饲养场买回几笼猪肠，再把大肠小肠分开，将小肠放入水槽，用竹片刮去油渍，留下薄薄的肠衣，清水冲洗干净，然后净水中浸泡，成为日后绷鼓的面料。 乔伯家小孩多，妻子眼疾，手头自然有些拮据，那时猪下水便宜，两三角钱就可买下整条猪的肠子一笼。不能用作艺料的大肠以及刮下的肠油都是宝，大人小孩趁此打打牙祭，煮熟了憨吃一顿，余下的熬制猪油，日后食用。那几天一个个嘴皮油浸浸的，多多少少补充了营养，气爽了许多。

如此忙活了好多天，备齐了所有材料，乔伯往小凳上一坐，将小刀具、木锯、凿子、麻线、颜料及毛笔，放在面前条凳上一字排开，开始展现他的手艺了。虽然他家土改时分的几间偏偏房，光线有些暗淡，好在屋顶瓦沟间相连的几匹亮瓦（即玻璃瓦），让室内多了几分光亮，白天无须点灯，他拿起一支短竹筒，用特制刀具将两端以45度顷角造形，再拿小钻对准端头穿孔，竹节中点钻孔稍大，立见马身初形；又拿一枝柳条下锯三小段，每段长不过5公分，取其中两段再斜角下锯，以榫卯方式直角拼接，选一端凿出二只小耳朵，口沿处微雕鼻孔嘴巴，那马头惟妙惟肖；剩下的一节雕琢成马尾，插入染色的鸡毛。所有构件完成，这时只见乔伯将一根竹签扎进肚眼中锁定，再卷曲成U形，用细麻线套住，则为弹性机关，再用麻绳在马肚里面将马头和马尾与U形机关串连在一起。手持机关一握一松，马头和马尾就会自如点头跷尾，着实让人费解。稍后另用毛笔醮上颜料，廖寥几笔画上眼睛，鼻孔，嘴唇，体毛，线条行云流水，神彩飞扬，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木马便展示在眼前。

响鼓则将剖开的竹条，削成两公分宽的簿长片，然后卷曲成环状，接口处先抹胶水，拿细线锁紧，找准中轴钻眼用竹签穿过作为手柄，中轴两端穿线打结，形似小鼓锤，再蒙上肠衣绷紧，形成鼓面，继而添加色彩，响鼓告成，晾干。手拿鼓柄摇晃击鼓呐声，传出欢愉的“叮咚”声，放入手心双手来回搓柔，声音更为美妙。

小灯笼玩具则是先将一根竹签微火烤热，手工弯曲成几字形，外形中部卡上小竹笛，上方安放已折叠染色的蜡纸灯笼，顶端缀上小纸人，下部为手柄，口吹竹笛产生气流，小灯笼连同小纸人随之旋转，笛声婉转悠扬，尤如翩舞笙歌。

一年中最热闹的几天从 除夕就开始了，乔伯早将做好的玩具，一个个插挂在一只草柱上，一柱百来只，成环状挂起，活像一把迷人的艺术伞，期待明日早市。弯中等不及的儿童拿着大人发的几毛压岁钱，跑到乔伯家挑选玩具，兴奋得买上一只，先行体验年味。小木马和小灯笼各一角钱一个，小鼓儿五分钱一只。当晚会拿着它在小伙伴们面前"显摆"，高兴的不得了，又拿着它同床共眠。

初一大早，乔伯穿了一套干净衣服，斜挎旧黄布包，举起草柱上的玩具出门了。行走在小街上，春节的氛围正浓，头晚燃放的烟花爆竹粉屑尚未清扫，留下金红一片。家家户户张贴的春联，单位和街口悬挂的红灯笼，让古老的小城比平时多了几分灵气。乔伯穿梭于越来越多的人群中，特别耀眼，好多人驻足围观。只见乔伯手握的小木马儿跃跃欲试，小灯笼在笛声中不停旋转，小手鼓儿发出的"咚咚"声，吸引了现场的孩子饶有兴趣争相购买，也有大人给孩子买了带回家的，不二时第一批货就卖完了。待返家再拿时，弯中的孩子们已聚拢紧随其后，徜徉其中，好不惬意……

2022年2月1日

古历正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