矬子大妈

一片冰心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矬子大妈是我出了五服的远房族亲。论辈分我应叫她姑姑。她的父母是屯里五保户。老夫妻俩只大妈一个女儿,我猜测可能是从小抱养的。</p><p class="ql-block">矬子大妈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如果活着得一百多岁了。​大妈个子很矮,大概不到一米四,但不是侏儒。人们都叫她矬子,但不含有丝毫的贬意。</p><p class="ql-block">矬子大妈比丈夫杨大爷大五六岁,结婚时杨大爷才十四岁。杨大爷十五岁的时候,他们有了第一个女儿。父女相差仅十五岁,这在屯里是很少见的。虽然过去了许多年,屯里人还能记起此事,有时还要说上几句。还有一件让屯里人永远不忘的事。海城地震那年,杨大爷急得光着屁股跑了出来,蹲在酱缸后边不敢露面。后来大家都开玩笑,说杨大爷是为孩子们打“灯笼"照亮。</p><p class="ql-block">大妈和大爷生了第一个女儿之后,就开启了盼望生儿子的历程。为了生儿子,大妈可谓不遗余力,绞尽脑汁。大妈和我爷爷家住邻居,那时我爸也就十二三岁,大妈的西边住的是老赵家,赵家的儿子赵广文长我爸二三岁。每年的三十晚上,大妈都要差遣我爸和赵广文,到家里有男孩子的人家去偷饺子。注意必须是偷,而不能去要,要是不灵验的。屯里人心里都明白,到谁家去偷,都装做不知道,乡里乡亲的,老一辈少一辈,谁家没个为难处?爸爸他们连续为大妈偷了许多年的饺子,看来还是灵验的,大妈先后生过四五个儿子,但都不幸夭折了,没有一个活下来。可四个女儿都活了下来,长大成人。</p><p class="ql-block">大妈的四个女儿,两个嫁了本屯的小伙。有了女儿女婿的照料,大妈的晚年生活十分滋润。尽管不缺少依靠,但晚年的大妈对膝下无子仍难释怀。特别是杨大爷,对此更是如鲠在喉。他是屯里有头脸的人,正宗的伪满“国高”毕业,相当于现在的高中毕业,写得一手好字,是屯里的文化人,屯里大事小情,都少不了他在场。有时张罗婚丧嫁娶,想起自己没有子嗣,不免十分失落,几次出现失态的场景。</p><p class="ql-block">杨大爷文革前是一名老师,后来受不住文革的“急风骤雨",放弃教职,回家务农。文革后,大爷找过政府要求落实政策,但没有得到批准。对此,大爷、大妈凭命由天,从不抱怨。</p><p class="ql-block">世道真的不公。大妈一辈子做善事,烧香上供,初一十五还要吃素。大妈供奉着列祖列宗,观音菩萨,胡三太奶、胡三太爷,红脸关公,对他们顶礼膜拜,极为虔诚,可就拜不来一个儿子。没有儿子,没人接户口本,是被人瞧不起抬不起头的。人们最忌讳的骂人话是“绝户契”。</p><p class="ql-block">对于这些,矬子大妈都得面对。但大妈活得很洒脱。她能够大段地唱戏曲《铡美案》,学起包公惟妙惟妙惟肖,字正腔圆。扮起秦香莲来有板有眼,声泪俱下。大妈肚里的老戏都是年轻时看的,文革时都不让演了,大妈很失落。文革后,大妈听起了戏匣子,戏曲节目让她如痴如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在外念书工作,不常回家,矬子大妈的日子咋过的不知道。后来,听说她去世了。</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