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一生,一生一色

无风(拒闲聊)

<p class="ql-block">过节这几天,闲来无事,连续看了日本国宝级人物—志村福美的三本小书《一色一生》《奏响色彩》和《我的小裂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日沉浸在志村奶奶的染织世界里,被她对颜色和织布深沉的爱与诗一般的文字描写深深打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这之前,我从不曾想过植物染色和手工织作也会这样神奇和美妙,也不曾想过会有人用这样美丽优雅的文字记录下颜色和布帛的一生。</p> <p class="ql-block">志村福美,1924年生(98岁了呀!),32岁开始做染织,40岁举办第一次作品展,66岁被认定为日本“人间国宝”,90岁荣获有“日本诺贝尔奖”之称的京都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色一生》是1982年(她58岁)写成,第二年便获得了日本最高文学奖之一的大佛次郞奖。2021年1月中文版出版。</p> <p class="ql-block">这几年,断断续续也看了不少书,但让我想原原本本把很多文字摘录下来的,不多,这三本算是最多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打动我的,不仅是文字本身,而是透过文字,我能看到志村奶奶是如何一点一滴用生命去体会她的工作,如何表达她对自然的尊重、对规律的把握,以及对人生的态度。</p> <p class="ql-block">一色一生,每一种颜色,都有自己的主张、表现和生命力,同样也有从诞生走向终点的过程,如同人的一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生一色,奶奶用自己的一生仅奉于一事,那就是染织事业,选择了它,便钻研、坚持,创造和发展它。奶奶将她的生命与颜色、织物的生命联结了在一起,一生不改,一生不悔。</p> <p class="ql-block">没有人天生就擅长某事,奶奶的染织事业也是如此。她的妈妈在年轻时也曾做过染织,但终因家庭劳作和养育子女而放弃,只是将这份爱好与遗憾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志村奶奶32岁在没有其他技能谋生、前途渺茫的时候,经妈妈的朋友和工艺前辈的提醒踏入了染织行业,自此开启了丰富多彩的一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妈妈的心愿是她事业的开端,但最重要的是,她肯钻研,她用心体会着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也说,直觉不是天赋,而是在一次次失败中不放弃对技艺的磨练,通过持续的培育和积累而获得的能力。想要成就一件事,就看能否年复一年地忍受孤独,默默工作。</p> <p class="ql-block">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她能够在染织界做成这样的典范,成为日本的“人间国宝”,不仅仅是认真和辛苦努力就能做到,而是她将自己的生命力融入了颜色和布帛的生命,将两者合而为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如她在书中所写“什么样的色彩才是美的?是绽放生命光辉的色彩“。</p> <p class="ql-block">我特别喜欢志村奶奶对植物染色中对各种颜色的生命体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她的笔下,颜色的世界丰富多彩。她说,“白雪、大地、石润青苔,每种色彩都带着各自独特的触感;还有落叶、葡萄串、露草上水珠的颜色;忧郁、闪亮、强韧、无垢、俊俏,以及思恋的颜色;逐渐消失的颜色、日影的颜色、活在回忆中的颜色、梦中的颜色、燃烧着的颜色、沉潜的颜色、润湿的颜色、清透的颜色……色彩之纷繁多样,不可尽数”。</p> <p class="ql-block">在她的笔下,每种颜色,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有自己的个性,自己的主张,和它的生命周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比如蓝,她说“炽烈的蓝气升华为熠熠夺目的缥色,是从少年进入青春期的过程;随着每一次潮起潮落,缥的精气渐渐削弱,蓝展露出稳重的一面,传递着内心安定和内省的精神气质,那是它的壮年期;接下来,日本的蓝渐渐展露出它最沉潜的美,若以季节比方,那是一年中的深秋;终于,蓝也将走向暮年。这一时期的蓝之色,并无超越昔日自己的雄心——无论染多少次,色彩都不再浓郁了。隐身而退的同时,它也小心地守护着自我,然而日益衰微的老境之态无以掩藏,色彩不会说谎。 这正是沉静高雅的“瓮伺”之色。此刻开在瓮中央的靛花,宛如一握老妇的发髻。最终,这朵小花也消隐,“瓮伺”色却仍释放着最后的能量”。</p> <p class="ql-block">比如绿,她说“这片大地上繁茂着如此葱郁的绿色植物群,绿本身却无法染得,委实不可思议。莫非神将植物染料中的重要一角遗漏了?我有一个不移的偏见,以为这不过是神为了向我们传达更深刻的真理所设的谜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绿色虽然无法直接染出,却可以通过蓝与黄的套染得到。换言之,在蓝瓮中浸入以青茅、栀子、黄柏等植物染成的黄色丝线,绿色便降生了。其他的颜色皆用“染得”一说,唯有绿色,我愿以“降生”来形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即便用植物的叶子绞拧出绿色汁液,色彩也无以留住,每一秒都在背叛上一秒,直至化成灰水。绿色象征了生命的流逝”。</p> <p class="ql-block">在她的笔下,颜色会如音乐一样表达主张,需要认真去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说,“每个颜色都在演奏着自己的单音”,“二十多年来,我取各种植物的花、果、叶、茎、根来染色。我渐渐意识到,自己从这些植物中获得的,已不是单纯的颜色,蕴于其背后的植物的生命,正通过色彩显露于我。那是植物用自己的身体在倾诉。如果我们没有可以接纳并展示它们的基体,颜色的生命就将陨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另一个次元,以另一种形态,植物的生命延绵连续,从工作间的天井,从每个角落,传来阵阵轻柔的喧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坐在织机前投梭引纬,不经意会有弹拨竖琴般的心境。每织入一色,就仿佛奏响了一种音色”。</p> <p class="ql-block">在她的笔下,颜色是有生命力的,它们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但是需要人类用心感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说,“大自然已臻于完备,只是假我之手,将它的储藏呈于世上”,“只要与自然的流转朝夕相对,人心终能通晓这些美妙色彩背后的自然条理,色彩便会在某一刻不期而至。这一切不称之为技巧,而是对自然的回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色彩不只是单纯的颜色,它是草本的精魂。色彩背后,是一条从一而终的路,有一股气韵自那里蒸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然的造化变幻无穷,依循一定的节奏和周期,循环往复,间或会为我们滴落一涓之微。只有做好接受它们的万全准备,色彩才会降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以草木染色,不过是参与了大自然的一次呼吸”。</p> <p class="ql-block">她对颜色的观察与体会,与人的一生、心境及情绪联系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说,“苏芳代表女人之情,包括欲望,隐隐透出危机,却也因此充满魅力;红花是清纯的少女之色,是桃花之色;至于茜,则更接近妻子、母亲的颜色,扎根于大地,护守着周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若赤红代表女人最纯粹的心境,那是一块不可侵犯的圣域。这样的女人很难长命。因活着,就不得不接受屈辱、妥协、虚伪。而在媒染的作用下变幻出的红,亦让人喜爱。那是能将人的愁苦与哀伤轻轻搂住的温柔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苏芳有情,红花引人憧憬,茜色则彰显知性”。</p> <p class="ql-block">对于织作和织物,她同样饱含深情,赋予它们生命的内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说,“一件织物包含了一个国家的风俗、宗教、文化,也即一个民族、一片风土的全部内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件作品在更深处与一种更宏大的存在相连,与创作者的精神相呼应,继而成为一体——这一重要因素不应被我们忽视。“生命”,才是工作的根本。一件作品的生命不在于它是否逼真写实,而在于它是否与深层的生命之源相连“。</p> <p class="ql-block">对于染织这份工作,从文字中可以体会到她一如既往的情怀,和从容的自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当染出想要的色彩,她说她的内心雀跃宛如少年。她把织作看成是可以自由表达自我的平台,她说“因年岁的增长,比年轻时更多了一份从容,更大胆地织入各式色系,就像在与色彩交谈、又仿佛游戏一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于工作,她又说“不是人在工作,是工作在工作,人在其中,手心相连,每一秒都要全力以赴”,因“随手可得让人厌倦”,“要用心对待材料、牢记纺织的基本手法,剩下的唯有靠自己去感受和领悟,并无他途”。</p> <p class="ql-block">这几年,在工作之余,我常常留连于大自然。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让我心动而感怀。在志村奶奶的文字中,我看到她亦是如此,而因为植物染色,她的体会比我更加深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说,“站在水渠边上看着淙淙流水,心中的裂隙仿佛也在那一瞬间愈合,不自觉地融入这眼前的景物”,“无论日常如何荒芜,为生存又耗费多少心力,心依然会被一茎花草吸引,感怀其生命力。甚至,在身处逆境或濒临绝境之时,反而能从此前未留意的博大自然中获得救赎的力量”,“伸向天空的青油油的新麦,神秘的红色牡丹芽,从温润泥土中挖出来的竹笋,被露水打湿了的鸭跖草,四肢发达的促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还说“这些年来,我远离人群而踏入自然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或许是我的身体在召唤”……有知音的感觉。</p> <p class="ql-block">以后,要如奶奶一样,用心对待所做之事,不做贪心之人。与自然深刻地交往,去体悟大自然所赐予的美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以上图文,大多为三册书中原图原文。因为喜欢,摘录于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