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喜与悲——昌平梁

昌平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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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过年，哪里有过年的气氛啊？！

除了没完没了地放鞭炮吵人外，就是农村人留下的空旷的街道、紧闭门窗的饭馆、挂着铁锁的商店；让你觉得一百个不方便，一万个无趣。

过年期间，为了躲避城市里的无聊，我常常回到喜气洋洋的农村老家。

那里，过年时的景象，与平时比较，迥然不同。

没有人下地干活，没有人赶集；外出打工的人，绝大多数，都回到了家里。

各家门前的稻场，扫干净之后，还撒上了一层细沙；防止下雨、下雪时有泥巴粘鞋。

各家的门上、门框上，猪栏的门边，鸡埘的矮墙上，都贴上了祈福、兴旺的春联。

正屋中间前的屋檐下，左右各挂一盏灯笼；中间，挂一把柏树和四季青的枝叶。枝叶的外周，披着红纸剪出的拉花。

大人们，忙碌并快乐着；孩子们，除了快乐，就是期待。

期待着压岁钱，期待着美食，期待着换上新衣服。

在过年期间，无论谁，都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必须高高兴兴。

最快乐的时候，是在除夕的晚上。

先祭祀：关上大门，在神柜上点上红色的蜡烛，在堂屋正中的方桌上，摆上一年中最丰盛的饭菜。

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神柜上一柱柱跳动着的火苗，仿佛，逝去的先人，真的，从墓地，回到了家里。

他们，在我们的想象之中，坐在了空空荡荡的板凳上；并且，围着饭桌，无声无息地享受着美食。

孩子们，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看着空空洞洞的祖先；并且，决不可以，过去触碰他们。好像，他们真的就坐在那里。

大人们，站在一旁，装模作样地说道：“太爷、太奶奶，您们一路辛苦，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等祖先们吃完了年饭，我们，就开始恭恭敬敬地叩头，表示对祖先的尊重。

然后，烧纸钱，送给祖先一些路费及过年费；放鞭炮，恭送祖先慢慢离开。

祭祀完毕，活着的一家人，就开始高高兴兴地围坐在桌子边，喝酒吃饭。

饭毕，玩麻将或纸牌。深夜十二点之后，方可入睡。

第二天，一大清早，全村的人，就互相拜跑年。

从侧门进入到某家的堂屋里之后，看看墙上的贴画，对长者说几句祝福的话，收下主家的一根香烟，就离开了。

有一次，拜年时，碰到了一个老奶奶，特别地热情。她手里，举着一根香烟，不停地说：“抽烟！抽烟！”我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接，她的手，立马就躲开了。开始，我以为，她动作有误。于是，我把手，主动地伸了过去。结果，她又躲开了。哦！原来，她是假客气。于是，我立马说：“不抽！不抽！” 扭头就走了。

拜完年，吃完早饭后，村里的人，又开始搓麻了。

对于大人们来说，尽管打工钱挣得挺辛苦的；但是，在牌桌上，谁都不怂。输赢，常在几百至几千之间。

对于玩麻将的人来说，玩得越大，就越刺激，越有面子；围观的人，也越多。

结果，不知道涌现出了多少牌星？从十几岁的小孩，到八十多岁的老人。

跟他们玩，我从来未赢过。

有的家庭，几乎，个个都是高手。

围观的人，也是一道风景。他们，静静地坐在或站在旁边。其情绪，随着关注一家的输赢，跌宕起伏。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他们自己，在玩麻将。如此观战，有的人，能够，一夜不睏！它的好处是，赢了钱，可以与主家分享快乐；输了钱，能够收获许多庆幸。

春节期间，高兴的事，尽管很多；但是，有时，也乐极生悲。

文革期间，我有一个发小，是当时大队书记的外甥。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小时候，脾气特别不好。

有一次，在铁道旁边深沟的树林里，我们一起拾柴禾。

他说话时，老带脏字。我说了他几句，他就破口大骂，还跟我动手。

结果，让我扳倒在地，骑在身上，臭揍一顿。到底，他也没有屈服。

他父亲，沾岳父的光，到县屠宰厂（宰牛）当了工人。

文革后期，国家出台了一套接班政策——到了退休年龄的工人，其子女，可以接班。

那个发小，因此，接了父亲的班，成了屠宰厂的工人。

那年春节初一，在牌桌上，他刚要打出一张牌时，他的小儿子，就悄悄地用脚碰他；因为，他爹，要点炮了。结果，让旁边的玩家发觉了。这个旁家，平素，脾气就不好。当时，他，立马就给了那个小子一个大嘴巴。

我的这个发小，本来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啊！马上，他，就跟旁家撕打起来。

可是，他打不过旁家。

一气之下，他回到家，拿来了一把宰牛的长刀。

旁家的哥哥见状，立即上去阻拦。 结果，让他，一刀就戳进了肚子里。

旁家的哥哥死后，发小被押送刑场。

临刑前，他高声呼喊：“再过二十年，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法警对着后脑勺，开完第一枪后，他先是倒地，后来，竟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且，还高声呼喊：“老子没有死！老子没有死！”紧接着，两个警察上前，将他摁倒在地，又补了一枪，这才没有了动静。据说，枪毙时的两粒子弹钱，都由他们家出。

后来，旁家哥哥的媳妇，带着一个儿子，嫁给了旁家。

后来，哥哥的媳妇，为旁家，又生了一个儿子。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我的二姑妈家。

除夕夜，她的一个小叔子，在屋里，拿着火柴枪，对着大木门上的一个小孔，朝外，扣动了扳机。

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当时，他的弟弟，正好用一只眼睛，对着小孔，往里观看。

结果，小小的火柴签，打瞎了弟弟的眼睛。

后来，弟弟安上了一只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