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年之年三十儿

路远明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说到年,总是想起儿时在张广才岭中“三线”军工厂里的那些过年的记忆。那时的年,是三十那天起早贴的对联,是妈妈给换上的新衣,是兜里揣着的小鞭,是手里提着的灯笼,是桌上摆放的糖果,是父亲做出的佳肴,是可以不计时间的玩耍……</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i></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还没等天亮,就怎么也睡不着了,盼望着新衣,盼望着鞭炮,盼望着饭桌上的佳肴,盼望着压岁的钱,盼望着通宵达旦地玩……就这样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煎熬着。</p><p class="ql-block"> 天终于亮了。穿上新衣后第一件事就是摆弄鞭炮。这时大人们已经将贴对联用的浆糊熬好了。“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年的气氛中,家家院子的大门上,房门上都贴上了祈求幸福生活、歌颂美好时代的“新符”。还有的人家把猪圈、鸡窝也贴上了“肥猪满圈”、“金鸡满架”的字联。如果谁家有会剪纸的老人,那他家的大门上会飘起好看的挂钱,窗户上会开满漂亮的窗花,那迎风摆动的挂钱,寒冬盛开的窗花,更给过节增添了一份喜庆的气氛。</p><p class="ql-block"> 贴完对联,锅里的饺子也快出锅了,家属区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年,就在这一刻开始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吃过早饭,一群群的小伙伴们穿着新衣喜气洋洋地凑到一块,开始了一年中最快乐的一天。连接着山坡水塔的水房子,一到冬天周围便冻上厚厚的一层冰,如同浇在家属区里的小冰场,是冬日里我们玩耍的天堂。聚在一起的小伙伴在冰面上哈着腰,撅着小腚,甩着鞭子尽情地上抽着冰尜,比试着谁的尜能把谁的尜撞到;玩冰爬犁时要比平时小心的多,绝不能弄赃了身上穿的新衣;那时最喜欢玩的类似冰球规则的打“破盒子”游戏现在已经看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三十儿这天家家都是两顿饭。中午玩饿了,跑回家里,随便抓点专门为过年准备的麻花、面鱼、套环、酥饼吃,垫吧一口就又急着跑出来,临出门时大人总要嘱咐一句:别忘了到点回来吃饭。</p><p class="ql-block"> 记忆深处的是我家房后路灯下的丁字路口,路边上堆着一堆好像总也烧不完的木头,也堆积着当年的童真,发酵着懵懂的幻想。午后的阳光,照在冬日的大地上,吃完东西跑来出的小伙伴轮番地爬上那不高的木头堆,就像站在舞台上,“模仿秀”似的模仿起当时流行在小孩子群里流行的“节目”。</p><p class="ql-block"> 有一个歌颂抗美援朝的快板书《奇袭白虎团》在那时可谓家喻户晓,开板是:“一九五三年,美帝的和谈阴谋被揭穿,他要疯狂北窜企图霸占全朝鲜。这是七月中旬的一个夜晚,阴云笼罩安平山……”那两句敌人的口令更是遍地流行:“古鲁姆?” “欧吧。”</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又有京剧《杜鹃山》中柯湘、雷刚、温其久的大段对白,尤以反面人物温其久的台词最为流传,有个叫大成子的发小学起来简直就是惟妙惟肖:</p><p class="ql-block"> “一片乌云遮住了队长的双眼,一个女人治住了堂堂七尺的男子汉……”</p><p class="ql-block"> “大哥!心字头上一把刀——你就忍了吧!”</p><p class="ql-block"> “从小喝的家乡水,如今忘了杜鹃山!”</p><p class="ql-block"> 我特别喜爱电影演员王心刚,曾无数次地在家中对着镜子一遍遍地模仿王心刚在电影中的神情举止,用现在的话说是绝对的“刚粉”。玩耍时骑在锯架子上面的木头上,心中想着王心刚在《侦察乒》里饰演的侦察参谋郭锐在影片开始时骑马的镜头,左手在前扽着“马缰绳”,右手在后甩着“马鞭子”,目视前方,身子前倾,上下颠簸,嘴里哼唱着“翻高山,跨险峰,我们是人民的侦察兵……”的片头曲,好不威风。带上白手套,背着手走到一根炮筒般粗细的木头前,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端头上面抹一下,然后将手指移到眼前,嘴里拿腔拿调地说着“嗯?你们的炮是怎么保养的?”还有郭锐与敌炮兵团长黄宇轩斗智的精彩对白:</p><p class="ql-block"> “哎呀!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嘛!原来我们还是老同学哪!”</p><p class="ql-block"> “你是?”</p><p class="ql-block"> “我是唐山炮校第四期的。”</p><p class="ql-block"> “小弟也是第四期的呀……”</p><p class="ql-block"> 小伙伴们如同现在的“模仿秀”,一波一波地玲珑活现地耍着各种“把戏”,释放着儿时心中那些说不清的朦朦胧胧的梦想。玩的投入时,还真就忘了回家吃饭的事儿,直到大人来招呼。</p><p class="ql-block"> 放下碗筷,就又想着玩了,出门时大人还是不忘嘱咐一句:“半夜早点回家吃饺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院子里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亮了,连成一片,映红了山区的夜空,让三十夜年味更浓。家里的瓜子、糖、苹果都摆上来了,在凉水里泡着的冻梨、冻柿子缓出了一层晶莹的薄冰。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每家的收音机里都播送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制作的新春联欢节目,大人们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准备着半夜吃的饺子。那时东北过年没有新鲜菜,饺子馅大多是猪肉白菜、猪肉酸菜、牛肉萝卜的,纯肉馅的很少有。吃饺子也没有那么多说道,到后来才有了吃韭菜馅饺子长长久久、芹菜馅饺子勤快勤快,吃白莱馅的纳百财,吃酸菜馅的栓百财的说法。</p><p class="ql-block"> 头半夜,不管是男孩儿女孩儿都手里提着小灯笼,成群成伙地嬉闹在厂家属区的街巷里。东家西家地玩耍着。男孩儿手里自然离不开鞭炮,一路上伴随着“啪、啪”的小鞭,“叮、当”的二踢脚声。两伙孩子在巷弄相遇,一方先向对方喊话:“口令?”对方会回答“古鲁姆”,这边也马上回答到“欧吧”。有时还会加上一句“北进北进又打仗,这仗他妈哪天能打完哪”的台词,然后双方哈哈大笑地走过。</p><p class="ql-block"> 路灯下正玩着“拔橛子”、“藏猫呼”的游戏,沿街人家的大门里、杖子边上,柈子垛后面都成了隐蔽的好地方,但最终总还是一个一个地被抓到……就这样一轮一轮地开心地玩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半夜十一点左右,家属区里就开始了密密麻麻的鞭炮声,五颜六色的花炮照亮了三十的夜空,午夜的饺子端上了饭桌。包在饺子里的钢镚常常能引诱着小孩子把小肚子撑得圆圆的。爸爸说,过年时小孩子心里总惦记着玩,往饺子里放几个钢镚,谁吃着归谁,这样小孩就能多吃点,省着饿。</p><p class="ql-block"> 吃了年夜饭,就来到第二年了。打这刻起,晚辈就开始给长辈拜年了。奶奶很正式地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长烟袋,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哥仨依次跪在地上磕头拜年。爸爸妈妈也很正式地坐在炕沿上,我们依次给他们鞠躬拜年。拜了年,就开始发压岁钱了。奶奶给一块,爸爸给一块,妈妈给一块——三块钱,这在当年是不小的一笔线了。</p><p class="ql-block"> 后半夜,一般是凑到小伙伴家打扑克、下象棋、下军旗、下跳棋,有时还拿着新打开的扑克摆摆“别扭”、算算卦。打扑克的种类很多,打娘娘、打对主、三打一,还有一种玩法是带轰、带炸、带岔的,已经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嘎拉哈”、“翻绳”的游戏是那时女孩子的玩法。再高兴也熬不过后半夜两、三点钟,困得抬不起眼皮的时候,在炕上偎个地方,枕着棉帽子一闭眼就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三十儿,就这样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两天地过去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