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哥、光棍哥,为什么苦闷这么多

国华书院

<p class="ql-block"> 刘秉荣</p> <p class="ql-block">“光棍哥、光棍哥,为什么苦闷这么多,村里的姑娘多得很呀,不知你爱上哪一个……”这是我小时候听村里青年人唱得最多的一支歌儿。</p> <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村子叫黄庄,因为村里周围长年积水,方圆百余里的水域就以黄庄为名,称为黄庄洼。</p> <p class="ql-block">儿时记忆中,大洼里一年到头水都满满的,只有春天水退了,村南村西才见地面。村里通往外界没有路,都靠船,水退之时路也泥泞不堪,最多能走铁轴车。黄庄是个大村子,村里人大都靠捕鱼和种田为生。</p> <p class="ql-block">由于年年闹大水,只有村南高地上种些春小麦和高粱,春小麦有三个多月就熟了,而高粱不怕水,在水中也能生长。每年小麦收割后大水就来了,村里人叫“一水一麦”,叫白了即“一水一卖”,即每年大水后都要靠卖些家具等填补生活费用。</p> <p class="ql-block">我记得有一年发大水后,我父亲因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就把台阶小石头起下来卖掉了。</p> <p class="ql-block">1949年黄庄解放了,而这一年的水更大。有个女区长到黄庄看了看,见村民无法生活,提出拆庙排船(即造船),结果把明代建的西大寺拆了,船虽然造了几条,但解决不了实际问题。</p> <p class="ql-block">村里不少人闯了关东,而西大寺自然没了,那一年我四岁,在庙基的破砖烂瓦里逮蛐蛐。</p> <p class="ql-block">此后,尽管各级政府想办法救灾,也走合作化共同富裕之路,但水患不能根治,村里的“一水一卖”日子改变不了,特别是后来的大炼钢铁、一平二调等极左政策使村子更穷。</p> <p class="ql-block">记得那些年隔几天就敲锣打鼓地搞庆祝,今天庆祝“钢铁元帅升帐”,明天庆祝“粮食放卫星”,敲鼓的点儿挺紧凑,是“呛呛起呛起,呛呛起呛起呛起”,村里人很烦这些锣鼓声,把敲鼓的谐音编成了顺口溜:“家家穷净光净,卖了桌子卖板凳,连个尿盆都不剩!”</p> <p class="ql-block">后来,村里人把这鼓点儿叫做“家家穷”,每当村里有敲锣打鼓的事儿时,打鼓的人问:“敲什么点呀?”有人就回答:“敲家家穷吧!”这个顺口溜真实地反映了当时黄庄的穷。</p> <p class="ql-block">那时的干部也想改变穷貌,有个叫王提三的公社书记,他想让村民们富起来,但他不懂科学,他发动劳动力修了个“铁饭碗”,即在大洼地里用土筑成个碗口形状的堤,把水挡在“碗”外,尽管水进不了“碗”,但由于堤外有水,使堤内的土都碱化了,什么庄稼都不长,恶劣的自然环境,给了黄庄一个字:穷。</p> <p class="ql-block">由于穷,村里的男青年找不上媳妇,女青年都嫁到外边富裕的地方。如此一来,村里光棍成群,青年们悲唱着“光棍哥光棍哥,为什么苦闷这么多......”</p> <p class="ql-block">在我记忆中,从上世纪50年代初到1962年的十年间,村里除了死人办的事外,办喜事的大概只有两家,其中有一个女的是外地的被骗进村的。另一个也不是正常的愿意来。</p> <p class="ql-block">可以说村里因为穷,这一拨青年人几乎都找不到媳妇。现在村里活着的那一拨老光棍还有些老根子等。这些人年轻时都是很帅很能干的青年,但他们都成了一辈子的光棍,真是人间悲剧。</p> <p class="ql-block">到1964年底我入伍时,由于“三自一包”和“四大自由”的政策好,村民们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有两个青年总算找到了媳妇,但是彩礼要的很多。虽然彩礼重,但毕竟能说上媳妇了。但这仅限于年青人,那些老光棍们已无望了。</p> <p class="ql-block">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风使大洼变了样。而此时,由于密云水库发挥了作用,黄庄洼虽然有水,但这些水可以控制,可以发挥作用。黄庄洼的地是很多的,当时平均每人有六亩多,但这些地多一半儿是盐碱地,不长庄稼。</p> <p class="ql-block">这时,黄庄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复员军人袁庆明大胆提出在黄庄大洼的碱地上进行“荒改稻”,就是把碱地改造成稻田,因为稻田不怕碱。黄庄大洼的碱地是很肥沃的,水也是不缺的。</p> <p class="ql-block">袁庆明的想法得到了上级党委和全村百姓的一致赞同。从1980年开始,袁庆明带领全村人进行了“荒改稻”的工程,经过几年努力,“荒改稻”成功,黄庄大洼的盐碱地的稻子丰收了。</p> <p class="ql-block">从此,村里人不再啃红高粱饽饽喝白高粱粥了。家家户户一年到头都吃大米白面——这里我再说几句,在我小时记忆中,吃大米饭只有大年三十中午才吃上。由于“荒改稻”的成功,村里人天天吃大米饭,天天过年了。</p> <p class="ql-block">后来,黄庄的荒改稻经验在大洼地区推广,村民们生活改善了,也改变了“贫在街前无人问”的状态,走向了“富在深山有远亲”之路。村里的青年们找媳妇也容易多了,他们不仅在村里找,还结伴到广西,把柳州地区的姑娘们找来。</p> <p class="ql-block">在1986年前后,我曾写过几篇纪实作品,讲黄庄村里青年到柳州地区找媳妇的情况,稿子在《婚姻与家庭》杂志上发表。发表后,反响很大。还有的姑娘拿着杂志跑到黄庄送上门儿。</p> <p class="ql-block">而今,那些当年的“老柳”(村里人都这样称呼她们)都已年过六旬,他们的儿女也都成家立业了。我问她们黄庄好还是柳州好,她们都说黄庄好。</p> <p class="ql-block">她们说的是实话,多年来,她们还当中介把她们家乡的女孩子介绍给黄庄青年。</p> <p class="ql-block">而今的黄庄已经没有青年光棍了,姑娘们也都不外嫁了。</p> <p class="ql-block">去年我参加了村里的一个婚礼,婚礼的主持人是长得很漂亮的女孩,打扮的也很时尚。我还以为是从宝坻或天津市里的婚庆公司请来的,一问才知是村里的一个媳妇,她在村里办了个婚庆公司。事后我问她生意如何,她说生意很火,并说不仅承办黄庄的喜事,还有周边村子的,忙不过来。</p> <p class="ql-block">刚好黄庄大队的书记在场,我问他:“村里还在的青年们还有说不上媳妇的吗?”他说:“黄庄现在这么好,真正的鱼米之乡,许多外地姑娘都托亲靠友的要嫁过来,那里还有光棍儿?现在村里小青年们可抢手哩,岁数还不到就有人上门提亲。”</p> <p class="ql-block">他还感慨地说,“这和老根子他们那代人不一样了,真是应了古话‘贫在街前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呀!”</p> <p class="ql-block">听着他的话,我猛然想起小时候常听青年们唱的歌:“光棍哥、光棍哥,为什么苦闷这么多,村里的姑娘多得很呀,不知你爱上哪一个……”。</p> <p class="ql-block">而今,这歌儿已成为黄庄的历史,只能留在我们这些经历的人的记忆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文:作者提供</p><p class="ql-block">编辑: 李国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