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左云县镇宁楼游记原创：任可《走长城》第一百三十六站

任可

　　镇宁箭楼的探访费了点周折，差点与这个据说是是史上形制最大、功能最全，至今依然保存完好的唯一大型长城空心箭楼擦肩而过。原因是在宁鲁堡时听说此楼在维修之中游客进不去，但游历威鲁堡时又一游客说刚从那来能进去。对我来说当然不能错过这里唯一一个砖砌空心敌台的雄姿，又掉过头来驶向镇宁箭楼。

从长城旅游公路下来，沿着河谷的道路还在施工，幸好路面已经压平，虽然是土路还能通行。从威鲁堡开车到镇宁楼下，用了约半个小时。站在山谷峡口，长城从东边山上蜿蜒而下至河谷对岸，岸边有一土墩，据说当年也是一个箭楼但现在已无包砖，河谷的右侧小山头前设一停车场。镇宁楼就坐落在这个陡峭的小山头上，长城在右侧山峰上绵延攀升。

这里就是晋蒙边界古长城上一道重要关口—宁鲁口。东西连接长城，挟两山之险而中控河谷，易守难攻。《山西通志》讲：明天下大镇有九，大同镇最为要冲，大同镇有道为四，云西道最为要冲。云西道在左云，那么云西道的要冲在哪？在威鲁口，在宁鲁口；宁鲁和威鲁两隘口，是藩屏保护大同镇乃至北京都城安全的重中之重。

眼前是南北走向的一条干涸河谷，河谷两侧高山连绵，形成一个天然关口。谷底平整的犹如一条白沙石路，是通往塞外的主要通道，这种平坦宽阔的河床，不啻于给蒙古骑士开辟的高速公路。长城延伸到宁鲁口，因季节河不便修筑通过，只好在沟两沿修筑箭楼（敌楼）两座，以便用箭封杀从河谷入侵之敌。有记载，嘉靖二十、二十一年（1541、1542年），俺答两度从威鲁口、宁鲁口等诸口数次攻入山西，长驱直入，大掠晋北，一直攻掠深入到太原附近及太原之南的沁、汾、襄一带。

停车场边，有一条上山的石梯小路，小路口立着镇宁楼的简介：镇宁空心箭楼亦称空心敌楼、马市楼，位于宁鲁口极冲之东，明长城之上，骑墙修筑。箭楼用白砂岩条石砌基，青砖砌墙，高17米，顶有建橹，高5米，台内空心，有石阶可上下，上筑二层拱碹层楼，四面设置箭窗14孔。箭楼内有镇宁关城、外置胡人围，隆庆年河开设马市、亦属沿长城保留下的最为完整的关城，2008年作了加固修缮。

沿石梯上至南门，现在还有修缮。南门砖砌拱门已经修缮完毕，正对着院门的镇宁楼坐北朝南耸立在眼前，仰望箭楼，它比内蒙清河箭牌楼、徐氏楼更高大、更精致、更完美。楼门为拱券顶，门额上部为长方形垂花门罩，做出仿木构门檐，刻有精细的砖雕。门额石匾刻“镇宁”二字，行楷书体，字体厚重丰腴。相比而言，徐氏楼的楼门便简陋了许多，同样是边塞之地，都是拒敌之楼，这个楼门有如此档次的精美之装饰，足见这个关口的重要和
敌楼的级别要高出一个等级，更显得它如金鸡独立，卓尔不群了。

进了门洞是一条长长的向上攀升的拱顶通道，有陡峭的石阶。这是个巨大的隧道结构，头顶是长长的拱体，沿着青石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墙壁传达出历史厚重的回声。阶梯的横线条与拱体的竖线条构一个历史的旋律，犹如进入了时空隧道，攀登上去，就穿越了500年的时光，到了明朝的边关烽火四起的要塞年代。

二层的空心箭楼，全部用青砖砌成，楼体上下贯通，形成回廊，回廊中央有一正方形小室，是做仓储或戍边士兵住宿处。沿回廊四面共有14个箭窗，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发现敌情，用弓箭或滾木擂石攻击入侵之敌。据史料记载，这种设计精巧无死角，独具匠心的空心敌楼为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发明，首先应用于蓟镇，之后推广全国，是明长城防御体系逐渐加强的重要标志。

戚继光《练兵实记》：“今建空心敌台，尽将通人马处堵塞。其制：高三、四丈不等，周围阔十二丈，有十七八丈不等者。凡冲处数十步或一百步一台；缓处四、五十步，或二百步不等为一台。造台法：下筑基与边墙平，外出一丈四、五余尺，中间空豁，四面箭窗，上建楼撸，环以垛口，内外战卒，下发火炮，外击敌贼。贼矢不能入，敌骑不能近，每台百总一名，专管调度攻打，台头副二名，专管台内军器辎重；两防主客军士三五十名不等”。当地传说此楼是戚继光带义乌兵主持修建的。戚继光《练兵实记》记载：“今招到南兵一万，分布各台五名十名不等，常年在台，即以为家”。近年来常有义乌兵的后代来此探访，寻找祖先生活战斗的遗迹。

镇宁楼简介日：“箭楼内有镇宁关城、外置胡人围，隆庆年河开设马市”。所以，空心箭楼又叫马市楼，楼南北两侧均有小型城堡，有夯土墙体围合。长城的长墙从楼的东西两侧延伸，从高空俯瞰，形成一个东西走向、横过来的“中”字。南堡院为镇宁关城，北堡院为马市，镇宁楼东北有小券门通往。现在北市场城中间已被雨水冲涮成一条壕沟。但四墙基本残存，残高2—3米，夯土层厚15厘米。市场城南北45米，东西60米。附近有残留的古井口、石头台阶等，是马市口当年的遗迹。

　　箭楼下设置马市，当然是明朝隆庆五年（1571）在距此处几十里的得胜堡，明朝廷与土默特部俺答首领“隆庆议和”的结果。据《绥远通志稿》（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一册434页）所记载： “凡此各口，在无事时为商运绕越之捷径，有事时为不可忽略之险要。”有事之险要，无事之商运捷径，这在宁鲁关口体现的更加突出。宁鲁口是南北与东西纵横交叉的古道口，交通便利，流通人员多，更有交易优势，又地处杀虎口马市、助马口马市中间，位置适中，一度边关贸易十分繁华。 　　马市繁盛时，边墙内侧马商云集，马嘶牛哞；而边墙外，则帐篷散布，长调低回。深沟高垒的严阵以待与马市茶庄繁忙交易，共同构成了一种和平的场景，这种场景直接促进了边墙内外民族关系的缓和。明朝曾有诗写道：“天王有道边关静，上相先谋马市开。万骑云屯星斗暗，三秋霜冷结旄回。”
长城本是用来防御的军事设施，马市楼却见证了从民族冲突到民族融合的过程。随着民族的团结友好，民族战争的前哨转变为边境口岸，茶马互市。马市楼由军事要塞递变为友好通商的闹市。在居庸关以西至嘉峪关之间的长城沿线上，宁鲁马市楼是现今仅存的一座马市楼，可见是多么的宝贵！

边贸的繁荣也带来文化的跟进，在马市楼附近，流传着一个反映边关文化的凄美故事。据说，晋中商人乔氏兄弟走西口，路遇强盗，到包头后因语言不通、商品滞销，无奈返乡。他俩避开关税较重的杀虎口，直奔山高路险的宁鲁口。大年三十因风雪所阻，滞留宁鲁口。交完关税，兄弟俩身无分文，只好脱衣换米，借锅熬粥。谁知正待端碗时，推门进来一位蓬头垢面的老人，口中念念有词道“稀粥香，正赶上，我先喝饱你再尝”，随之一阵猛喝，喝饱后才抬头看看乔氏兄弟说道：“别灰心，要心诚，有光明。”接着便靠在寒窑一角呼呼入睡。翌日清晨，老人不见了，地上却留下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元。乔氏兄弟拿钱返乡，重新经营，他们的买卖一度做到中俄边界的恰克图。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告诉人们是不论在任何环境下，善良是人之根本，只要有颗善良之心，上天是会回报行善之人的。

在一个角落有向上一层的洞口，攀爬上楼顶。楼顶寒风凛冽，夹杂着细细雨丝，低头查看，地面有柱础，可见上面还曾有过一层砖木楼阁。

向东北瞭望，便是万里长城的来向，远处是五路山的崇山峻岭，近处是深涧，长长的宁鲁峪从山口向深山处深入，山峪里一条白洁的沙带将山峪点缀，在蒙蒙细雨的烟雾中显露生命的灵气。

向西北望去，土长城随山起伏。长城外侧山腰上还隐约可见一高一低两条当年开辟的茶马古道。现在是一条通往凉城的攀山公路环山而绕，由低向高。两侧芳草萋萋，漫延山壑。眼底下便是宁鲁堡城，西侧土墙斑坍正在维修，有几棵老榆枯立墙边像站岗的老兵。东侧黄土断崖壁立，风雨中绿草凄凄，萧瑟之感顿生。城下谷底狭窄处，便是长城兵士日夜把守的宁鲁口，如今荒芜的已无人行走。

下楼与维修师傅谈起箭楼的保护事宜，维修师傅说此楼能完整的保留下来，要感谢当年一个羊官。羊官单身，无家，在此定居，白天山上放羊，夜间将羊圈在箭楼的圐圙里，自己居住在楼阁楼里。还有一个原因是此楼在当地还有一个名称叫“狐仙楼”，附近村里一直传闻里面有狐仙，几百年来无人敢拆狐仙的宫殿。或许正是由于这种信奉的威慑力，这座古箭楼才得以基本保全。可见迷信传言也有其震慑力。当然也有不信邪的人前来拆砖，但令人惊奇的是，拆砖者刚对镇宁楼动手，家里就开始出事。再去拆镇宁楼，又有意外发生。如此这般，就再没有人敢对镇宁楼下手了。是不是狐仙起作用了，只要神知道吧。

现在遇到了好年头，这几年文物部门对镇宁楼采取了保护加固措施，从堡门到院墙及楼体都在不断的进行维修，现在正在修补墙体的裂缝。说起这个裂缝来也有一段故事呢。1940-1942年间，有一队日本兵经八台到凉城。有八台的三名游击队员藏于山后的镇宁楼袭击了名日本兵。日军装备先进，炮轰镇宁楼，镇宁楼的东北角被轰出裂缝，至今正在修复。可见日本鬼子不但对人民犯下涛涛罪行，对我们的长城文物也有破坏的罪行。

雄关漫道 漫道雄关。长城像一条绶带从草木稀疏的高山斜披向山脚，长城周围还散落着方土台和圆土台。古堡、墩台、爬山墙错落有致，完美的与镇宁楼结合在一起，回放着当年金戈铁马的恢弘与悲壮。“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毛主席的名作《忆秦娥·娄山关》中的这句词浮现在耳边。愿镇宁空心楼在此次的维修保护中增加抵抗风雨的能力，世世代代保存下去。

2022年元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