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山色的美篇

湖光山色

往事

少年情（琴）结—

我和欧师表老师的因（音）缘

文/蒋水建

二

比起工区，红山是一个大世界，连同家属拥有4000多人的队伍。虽然在一个封闭的夹皮沟里，简易的油毛毡屋和活动房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山坡、沟箐和小河边，一到夜晚，景观十分灿烂，仿佛是一座硕大的山城。在这些灯火之中，我和许多青春萌动的少年一样，内心怀揣着对光明的梦想。刚进矿区时，由于房子紧张，我家在后勤那排单身宿舍端头暂住，因为人口多，只能在旁边再搭个偏棚做厨房，还可以多加一张小床。我每天就在厨房门口的空地上搬个小凳子练琴。那时，宿舍的另一头有个老右派，叫李希印，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他因政治上受到不明迫害，抗拒管制，整天骂骂咧咧地，说有人在水里放毒药，因此，他从不到开水房去接水，而是自己用电插壶烧，水开了他立马倒在杯子里，然后，用手紧紧捂住不让别人碰。一天，我路过他门口，看他坐在里面自言自语，就想进去和他聊聊。他一双多疑的眼睛盯着我，开口就说有人想毒死他。我觉得他精神上出了问题，不由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我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他对面，想消除他的一些孤独感。那一分钟，他仿佛打通了一根闭塞的神经，口里念念有词地唠叨着：“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他那口浓重的湖南腔含混着，我几乎不知他说些什么？只是最后两句—好象是他自己的诗作，我听清了：“一片丹心十七年，妻离子散不团圆…”虽然，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但天生的悲悯，还是让我心情沉重。我抬头望了望他住处的环境，忽然发现，他床头靠梁的墙上，高悬着一把破旧的京胡，看来有些日子没玩了，上面布满了蜘蛛网。我的心不禁一哆嗦，是悲是喜五味杂陈。悲的是这主人的命运；喜的是，正巧赶上那时风行八个样板戏，能借这把琴，把京胡学会，不也是一件好事吗？我开口问他借，他用手在半空中不停地撩，我理解这是叫我赶快拿走。我站在他的床头把琴取下来，拍拍灰就告辞了。

新有一把旧京胡，那把自制的破二胡也就暂时闲置在厨房里。我把旧京胡打理好，迫不急待地试拉起来。“咯叽咯叽”的声音比破二胡还要“割肩”。当然，二胡和京胡的拉法是不一样的。在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一本《二胡自修法》，影响了我对书籍的更多渴求。“夹皮沟”里找专业书很难，我想起了浙江的小学同学王志超，兴许他能帮我买到相关的书籍。于是，我寄了封信到以前的学校，不知他还在不在那里，只能碰碰运气。在一个大人热火朝天忙生产、小孩孤陋寡闻缺少关怀的矿区里，我的少年志向，谁会关注呢？当年，我是何其的孤独和失落！假期学校搞文体活动，要唱《沙家浜》《红灯记》，叫我拿二胡去伴奏，我提着这把新得到的京胡去排练，第一次摸索到的经验就是琴不能放在大腿根部，放到大腿的前端要好拉一些。有一个老师说，他见过拉京胡的，持弓要把中指和食指放在弓杆外面，我试了一下，果然手腕要灵活得多。起初，老师教小演员唱一句，我跟一句，没有曲调，只知道（5 2弦）（6 3弦），什么西皮流水、二黄全然不懂。可喜的是，一个月后，我收到了王志超寄来的京胡教程和6本样版戏的全谱。至今我都还收藏着这些小册子。时隔多年，许多乐段仍能脱口而出。比如杨子荣请战、小铁梅岀门后，特务进家查房的音乐。在此期间，我了解到拉京胡还要有京二胡伴奏，声音才不会那么“割肩”。京二胡有点像我自制的那把破二胡，这时，我想起了廖木匠拉花古戏，那把琴为什么尖溜溜的？其实，它就是一把京二胡，怪不得音质尖锐不柔和。一天中午，我想操弄一下拉京二胡的感觉，就拿出那把自制的破二胡在门口练，父亲过来说，现在是午休时间，不要吵着邻居。不知为什么？一股郁结的闷气莫名地突然爆发，我与父亲大吵起来。父亲觉得我不可理喻，一怒之下，把二胡摔在地下，琴弦断了，琴面也脱落了。从此，我对父亲有了误解。埋怨他不懂我的“鸿鹄之志”。

父亲摔坏了我的琴，也摔碎了我的心。我想，别人不知我的心思，作为父亲总应该了解吧。从此，我心里有了芥蒂，产生了对家道不济的鄙夷心理。一段时间以来，我总觉得父亲影响了我的发展前途。有人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不知道，这件事以后，父亲也很愧疚。一天，他拿了30元钱给我，说他在矿区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有正品的二胡，叫我打听有没有人去昆明岀差，托人买一把回来。我看父亲一脸的沮丧，低着头。一个平日里脾气倔犟的汉子，此刻，这般动情，我不由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