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下雪了

丁永斌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水,下了两天的雪!</p><p class="ql-block"> 下雪的前几天,天水的天空一直阴着,好像谁招惹了她。没有风,就是安安静静的阴。偶尔一丝风掠过,能把僵在枝条上的树叶拨动几下,也是风的能耐。干枯在树枝上的叶子,沾着枝条,抓得紧,缠得牢,不容易掉下来。它们与风,与冬天做斗争,一直会延续到第二天春天,新的枝叶上来了,它在漫不经心的,掉在春风里,不知道去向了。天水的雪,在十月底就下了一场,那场雪,因为来得有些早,让人猝不及防。她在天水的大街小巷轻轻掠过,没有停留,就消失得了无踪迹。再往远处的南山与北山看,山顶白带掩盖,如天上掉下的白云,被山撑住。早上,山与天还连在一起,中间一点透气的空都没有,到了中午,白云退去,蓝天与雪白,泾渭分明了。到了下午,大地没有给山顶白雪,一缕晚霞相对映的情爱,还给发天水,以红叶,红着,以黄叶,黄着,深秋的苍翠,没有被这场早雪带走。</p> <p class="ql-block"> 一场早雪之后,天水的冬天,雪,没有好好下过。农民期盼的“今冬麦盖三床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雪,没有下。大多的天,是晴朗的,温和的,没有了冬天的气势、样子。就是下雪,零星下点,故意摆摆谱,大地仍然可扬起尘埃。冬青上薄薄的尘土,把零星的风雪,没有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故的轻伏着冬青的绿叶。在我家单元楼下,因为背着阳光,一片轻纱薄翼的雪,没有盖住土地的雪,让楼上小女孩子用手反指划,沾在手指上的雪,瞬间不见了。她惊奇地看看手指,看着地上的雪。或者,是小女孩一生第一次见雪,触摸雪,从固体的白雪,魔幻般在自己的小手上,消失了,成了一颗水珠。童心,被雪逗得一脸懵懂,可爱萌生。</p><p class="ql-block"> 这次,天水大地上,下了结结实实一场雪。</p> <p class="ql-block">  没有雪的冬天,是最寒冷的,也让人失望的。把天水的雪,说成被子,是最合适不过的。下了二三寸厚,盖在大地上,有种冬天欠缺的温暖,因为一场雪,得到补偿。落了叶的树枝上,因为雪,有一梨花盛开的雪香。怪不得岑参能写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地上的草,在雪被中,找到了温暖的家一样,更加青翠,娇嫩。冬青树是常绿的,洁白的雪花落在绿叶上,衬托出春花烂漫的景象。我家的窗前,隔壁邻居是个退休工人,栽了几棵迎春花。他把迎春的藤条做了公鸡的造型,雪落在迎春的藤上,成为一团白。一团雪白中,金黄的迎春花,顶开雪的被子,探出头,嫩嫩的,黄黄的,烂烂的,如同婴儿在襁褓中,感受着母爱的关爱与呵护。我总觉得,天水的迎春花,一点都不守规矩。立冬就散散漫漫地开花,不间断开到第二年春花。它和天水冬天的雪,背道而驰。天水的雪,立了冬,仍然下雨,就到了深冬,也会下成雨夹雪。下雪不觉得冷,风也不硬。这或许就是天水迎春花在冬天经常开的原故了。还有离家十步之遥的腊梅。它已经长得有三米多高了,枝条四舒,形成了雨伞状。鹅黄的小花,如果刚出壳的小鸡,绒绒的,轻轻的,黄黄的,透出的娇嫩,真担心一口气会融化在空气中。那挂满枝头,散发着梅的清香花,浸染着天水不冷不热的冬天。雪后,每朵腊梅顶着白雪,洁白与鹅黄平分秋色,成为画家笔下斗寒的美图。</p> <p class="ql-block">  耤河,并没有因为一场厚如棉被的雪,微微吹来的风而结冰。竹临河垂枝,白天鹅伸长脖子,把雪抖落在河中水,瞬间融化在河水中。经常有三三两两的市民,被这场雪吸引。赏雪,成为市民不约而同的聚会。聚会在雪景中,恣意的,怡情的,爱恋的感受雪带来宁静,单纯与悠然。雪与城市,也是暂短的相聚,单纯与宁静来得早,去得也早。人们担心,担心城市的繁喧,留不住雪的脱俗与洁晶。特别是城市的大道上,雪花还在漫天飞舞,就被行人与车轮踩碾。二三寸的雪,这几年,在天水非常少见。而且,雪并没有停止,就像干活累了的农民,歇一会,又要干农活。</p><p class="ql-block"> 面对这场雪,马路上,清洁工已经无能为力了。仅凭一把扫帚,想把路面上已经被人踩,车碾的积雪扫堆路边,是不可能的。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农村。下了雪,除了各扫门前雪之外,还得扫通村与村之间的路。天还没有开光发亮,不用谁去指使,也用不着召唤。扫完自己家门口的扫,就会带上扫把,一直向另外一个村子的方向,延着路扫。在农村,村与村之间相隔三四公里路,大多是羊肠小道。你去扫雪,会经常碰到自觉来扫雪的人。“我扫吧!要不然,舅舅骂呢!”因为,他是外甥,舅舅就是对面的村里,如果不扫,觉得对不起长辈。于是,两个人换着扫。扫着扫着,对面村子扫雪的人,也正朝着这边雪来。当两个村之间的路扫通后,两个村的扫雪人,完成了胜利会师的喜悦,便给你给一支烟,我再给你点了火,嘴里冒着白气,脸红红的,甚至头上热气溢出。在问寒问暖后,各自回家去吃早饭。我开车上班时,走得非常小心,也很慢。生怕速度快了,会发生车祸。我也担心,这雪要是不消,会对交通造成不方便,年头临近,走亲访友,出行肯定频繁。没想到,我的担心尽然是多余的。中午回家,马路中间的雪已经不见,如果不是马路牙子下、绿化带上还有雪的白,湿湿的马路,不就下了雨嘛!</p> <p class="ql-block"> 在天水挂职过副市长的作家,《小说选刊》副主编李晓东说:“我一直以为,天水,中国天水,甘肃上海,陇原大地最时尚、小资、有情调的地方。”天水的雪,也很时尚、小资、有情调。之前,我去了河西走廓,远远的祁连山上,雪的气势凌冽磅礴,从祁连山上吹来的风,钻进鼻孔,一股冰寒水气,能渗到胃里,让人打个寒颤。雪下覆盖着的,是石头,枯草,冻成板结的土地。黑河已经结冰,在干枯的芦苇从中,野鸭走走,停停,没有水的滋养,它不耐烦地啄几片叶子,抖抖身,不知道想干什么。河西走廓的冬天与雪,孪生成巨大的冬天,寒冷砌骨,草树都被冬天与雪,寒冷压制,没有一点生命的抗争。新疆的雪,更可怕。“天山三丈雪,岂是远行时(李白《独不见》)”阿尔泰地区,动不动就下一米深的雪,会压倒农舍,羊群人没有草活活饿死,因为雪被因在家中,不能走出。新疆的城市,只要下了进,交警和武警会全城戒严,然后全民倾城而出,把雪用铲子,铁铣,扫帚,进行大清理。因为在新疆好多城市,不及时清理,积雪过了年,春天来了,才会消融。</p> <p class="ql-block">  祁连山与新疆的天气,不是天水,也不是天水的冬天。天水的冬天,很时尚,因为一场雪,玩雪,堆雪人,以雪为背景拍照。天水的雪,还带着乡愁,与农村的生活气息暗自相连。我会想起那个小院子,土墙内,父亲蹲地屋檐下,点了红泥巴捏的小火炉,喝他的罐罐茶。天水的雪,也很小资,它落在大地上,过多的是浪漫,为点缀冬天而来。雪似乎知道人们对他的钟情,空中轻舞,妙曼多姿,落在地上安静,恬淡,以不争斗的和平,面对自然。天水的雪,没有南方雪的矫弱、秀气,也没有西域雪的壮阔与凛冽。天水的雪,和天水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相得益彰,不僭越,不保守,她就是天水的雪,属于天水。如同宋代吕本中在《踏莎行》中说的:“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惊艳。”</p><p class="ql-block"> 天水下雪了,不冷。该开的花,仍然在开,该走的路,仍然在走。天水下雪,只是让冬天更像冬天,让冬天有了雪,才是冬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