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可餐

李秀瑜

——记忆中的“山城一枝花”

（2608字）

【原创】 李秀瑜 /文

秀色可餐，将美好的事物形容到极致，欲替代美食，此句成语出自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山城重庆美景、美食、美女闻名世界。从前，重庆解放碑曾经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人们暗地里自发性选美，将她誉为重庆“山城一枝花”。因为她是重庆解放碑餐厅的售票员，其娇容与餐厅美食“阳春面”自然把秀色可餐联系起来了。

　 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位于重庆市市中区邹容路与青年路交汇处一则的“国营重庆解放碑餐厅，”每天早晨7点至9点为早餐营业时间，餐厅小吃部售票处，人们排着长队等候购买1角钱2两粮票1碗的阳春面，其收钱开票的售票员就是被人们誉为的“山城一枝花”。当年重庆的小面售价为8分钱2两粮票1碗，麻辣小面是人们的最爱，可许多人情愿多花钱去享用一碗江浙风味的阳春面，多数食客是冲着想看“山城一枝花”而去的，买一碗阳春面，既充饥饱食，又一睹花容，一举两得。

　　（右侧为原解放碑餐厅）

重庆解放碑餐厅底楼小吃部售票员“山城一枝花”约20多岁，1米7的身高，身材苗条，曲线凹凸有致；鹅蛋脸、尖下巴、丹凤眼、维拉斯鼻梁下皓齿红唇。上班时她专注于收钱开票，有时候遇上故意找话搭讪的顾客，偶然抬头面对，长长的眼睫毛下，眼睛忽动忽闪，使人一触惊魂，其美丽动人心魄。

　　（解放碑餐厅招牌小吃阳春面）

人性爱美之心，无可厚非，可文革时期却有所顾忌，人们爱美和审美行为是非常谨慎的。话剧、电影把“美女”塑造成为反面人物，当年头号影星王晓棠在电影《英雄虎胆》中饰演女特务阿兰，就是“美女”特务的代表之一。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提出破四旧：“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文革样板戏为人们塑造了从战争年代到建设时期女性的标准形象，即：李铁梅、吴清华、阿庆嫂、江水英、方海珍等。当人们涉及到女性美的议论，用“好看”二字予以表达。一时间人们不约而同地把日常女性梳妆打伴，烫卷发、梳刘海、束腰，甚至把穿花衣服、花裙子纳入“四旧”之列。姑娘家留长辫子，妇女为短发遮耳的江姐发型；服饰为军装、工作服、学生服和双排扣的列宁服，颜色为青、蓝二色加军绿色。

　　过去受女性喜欢的旗袍、裙子、高跟鞋归于国民党姨太太，地主、资本家小姐的专属。“美女”更是资产阶级用于腐蚀革命队伍的糖衣炮弹，你把革命的女同胞们比喻“美女，”其居心叵测，是想毁人声誉还是有设陷于人的阴谋？

所以，赞美女性用“美女”一词是忌讳的，如果你胆敢用这词当面赞美她人，“美女”会立即翻脸，横目怒怼：“你妈才是美女！你全家人都是美女！”

　　自古以来“美女爱英雄，英雄爱美女”，女人们有时要议论男人，男人也要谈论女人，这是人性也是人之常情。把“美女”简单地说成“好看”有点单调和无趣，人们便用隐语黑话替代美女，把“美女”说为“麦子，”见到长得乖的妹儿说：“这个妹儿还有点麦子，”或许是因为饥饿，麦子可磨面为美食而派生的比喻。可用粮食替代“美女”一词也有些不论不类，于是，人们又改换为一个“椭”字；椭，也许源于女性椭圆形的鹅蛋脸。比如说班上某女生长得乖巧，就说：“这女生长得有点椭。”

　　1970年笔者在长江南岸文峰塔下重庆第五中学住读初中，一天寝室的同学周末返校，同学张说：“昨天去逛了解放碑，发现许多人围在解放碑餐厅门口观看那个开票的女服务员，长得好椭哟！人称‘山城一枝花。’”

刚入青春期的男生们私下早已把班上长得“椭”的女生排了序。说到“山城一枝花”马上来了兴趣，同学陈说：“比起班上女生XXX如何？”同学张说：“肯定比她椭噻，样子像王晓棠。”在学校宣传队拉二胡的王同学问道：“比起宣传队跳红色娘子军的XX如何？”

同学张加重语气强调：“长得不椭敢叫山城一枝花？信不信自己去看了再说嘛。”

同学之间说说而已，不久就忘了。那年暑假放学回家，一天中午，我在母亲上班的工厂食堂排队等候打饭，又听到一群刚进厂的男青工议论：“看‘山城一枝花’，最好是早晨早点去，买一碗阳春面，坐第一张桌子，对着她边吃边看，那才安逸哟。”

身后排队等候的一女青工有些妒嫉说：“贱相，一群口水娃儿！她有啥子椭嘛？不就是皮肤白一点，个子高一点个嘛！”

　　我家的街坊邻居邓大姐也曾在解放碑餐厅工作，与“山城一枝花”为轮班开票的同事，每当轮到她当班时，那些慕名前来观花的人们，将她误认为是“山城一枝花，”见大姐相貌平平，有些失望。当场转身并丢一句气死人的话：“她哪点长得椭嘛？一般得很噻，还没得我们车间ＸＸＸ长得椭。”老实说邻居大姐虽然不如“山城一枝花”漂亮，但也有些不一般的模样，如稍许打扮，约施粉黛也能入当年“椭女”之列。可经常听到陌生人不礼貌的非议，确实难过。大姐忍受不了这不雅而有些伤人的议论，坚决要求上级调换工作岗位，通过不懈的努力后被调往其他餐厅工作。

　　“山城一枝花”的美名，经人们口口相传，渐渐远近闻名。每月一次发薪的周末，各企、事业单位、机关、部队和郊外工矿企业的人们进城购物逛街，这时候，来解放碑餐厅一睹“山城一枝花”的人流涌动，一波又一波的“观花潮”使餐厅内外人满为患，不但影响餐厅正常营业，甚至影响到街边行人通行。后来市中区饮食服务公司，只好将她调往新成立的朝天餐厅工作，终于使解放碑餐厅的观花潮得以停止。

　　时光飞逝，转瞬间昨天远去。如今，人们不用转弯抹角称“美女”为“椭女”。面对女性一律概称“美女”，“美女”一词已成为所有女性的专用名词，且无论她们的年龄。

忆往昔，实事求是地说，在那物资匮乏，精神单调的年代，“山城一枝花”朴素无华的美，无意中成为山城的花絮，成为青年热议的谈资。人们围观“追星”行为不能简单地以“无聊”盖之，因为，那是特殊年代受压抑的人性对美的渴望和向往。

至今，仍有人记忆犹新。前不久笔者与一群50后美术家聚会，三杯葡萄魂白兰地下肚，大家回忆昨天解放碑往事，激情飞扬，七嘴八舌兴趣不减当年，朋友们纷纷鼓励我写出来，为母城记录下这段难忘的故城旧事。

“山城一枝花”美丽的形象永远留在那忌讳美的年代，留在爱美之人的心中。

（山城一枝花近照1）

后记

如今，当年的资深美女“山城一枝花”已78岁，虽年入古稀，但体态轮廓仍风韵犹存，她与我们一起，健康快乐地生活在这座美女如云的山城。笔者征得她的同意，上传她本人的近照，与大家共同分享和回忆逝去的岁月。谢谢阅读，顺祝读者朋友及家人春节快乐，安康幸福！

2022年1月30日于重庆

注：部分图片为网络下载，向原作者及藏家致谢，如有不妥，告之即删。）

（山城一枝花近照2）

（山城一枝花近照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