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荣休后的第一个四季

阿文

　　退”和“休”原本没有必然联系，不知从什么时候，把它们放在了一起，从此便有了特定含义。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我看来，退休就是从某个角色退出，转身进入另一个，亦或是另几个新的角色，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我进入的第一个角色，被我孙子称为“亲奶奶”，因为他还有一个从很小就照看他，胜过亲奶奶的王奶奶。为了区分，聪明的小乖叫我亲奶奶。这一年，陪他春看百花夏摇扇，秋观落叶冬赏雪，恰无闲事挂心头，便觉四季都是好时节。

　　这一年，我没有去花红柳绿的江南，也没有去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北，或许是因为疫情，让我变得更加小心，也或许是因为戴着“亲奶奶”的桂冠，让我不愿远行。但这一年的时光，依旧美的妙不可言，信手拈来。

　　“春风十里扬州路”，远方的景致是如何的美好，或许我不清楚。但我清晰地记得，与你拨开落叶，“二月初惊见草芽”时你欣喜的样子；与你观赏那一树一树的花开，无论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还是“榴花红似火”，亦或是“蔷薇艳艳灿朝霞”……你指指点点，灿如朝阳的笑脸，比花儿更明艳；更忘不了，抱你踮脚找寻，“枝间时见子初成”，而你却大呼“豆豆”时的可爱。还有沐着春风，与你辨花识草认树吟诗的欢乐，和你在草地上嬉戏玩耍的童趣，更有你跌跌撞撞扑过来，搂住我脖子时，小手触在肌肤上的柔软……

　　夏初临，“春未老，风细雨斜斜”，抱你伫立窗前，静观雨点敲窗，细数雨滴几何。也曾牵你小手，撑伞踏雨，兴之所起，四顾无人，与你调皮呐喊：下吧，下吧，我要发芽；下吧，下吧，我要长大。也曾与你伫立雨中，细观蜗牛上墙；雨过天晴，也曾像小猪佩奇那样踩水，望着四溅的水花，老少两个顽童开怀大笑。

　　炎炎夏曰，循着蝉鸣，爷爷曾“老夫聊发少年狂”，侧腿一踹，知了四飞，你却拍着小手大喊：“再来，再来”；也曾“忽然闭口立”，爷爷悄悄地靠近鸣蝉，我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那一刻，仿佛我们也回到了童年。

　　秋天来了，树叶开始变色，从绿色变成了黄绿色、黄色、橙色、红色、棕色、紫色……真的是宛如上帝打翻了颜料盒，小小树林变得绚丽多彩起来。与你游玩穿梭其中，你总是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指指点点，嘟嘟囔囔，这个红了，那个还没红，而你竟在不知不觉中，知道了什么是五颜六色、五彩斑斓、五彩缤纷……也曾和你对着红叶吟诵“霜叶红于二月花”……；还曾和你从地上捡起片片黄叶，感受落叶知秋的意境。

　　冬天来了，我们开始期盼着飞雪的日子。那天早上，我迫不及待地抱你到窗前，你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惊喜地发现，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放眼望去，一片洁白，大地好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而那些原本黄了叶子、落了叶子的树木，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抬头看时，只见雪花飘飘，从天而降，仿佛是无数个跳动的精灵。而你隔着窗户，张开小手欲接雪花的样子，可爱极了。

　　吃过早饭，我们手拉手，走进漫天飞雪里，张开双手，尽情感受雪花飘落掌心时的那丝清凉，昂起脸，任雪花轻轻亲吻我们的脸颊。更开心的是，与你雪地里打雪仗，你一边嘶嘶地喊着凉，一边将雪球掷向我们；还有那个雪人，会不会冷，牵动着我们的心，此后的几天，我们都小心翼翼地踏雪去看他，直到他融化不见了，而你却一个劲地问，他去哪里了？

　　冬日虽寒冷，但因牵着你的小手，有大雪压弯的松竹、踏雪寻找的梅花、围炉烹煮的香茶，还有你脱口而出的成语与诗句……这一切都充盈了冬日的时光，温暖了寒冷的冬天。

　　戴着“亲奶奶”的桂冠，吃喝玩乐，吃字当头。也曾花费大把的时间，恣意沉浸在厨房，摆弄着五谷杂粮，四季果疏，油盐酱醋，煎炒烹炸，锅中轻轻翻滚的粥，灶上袅袅升腾的香气，烤箱里慢慢上色的糕点，桌面鱼贯而上的美食佳肴，无不飘洒着幸福的味道，熏染出岁月的静好。幸福就是这缕最抚凡人心的烟火气，就这么简单，一家人，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戴着“亲奶奶”的桂冠，也曾忙里偷闲，说走就走，冒雨驱车，直奔山中农场，只为“听取蛙声一片”；也曾在新雪初霁的夜晚，明月当空，携手踏雪；也曾烧水沏茶，捧盏细品静观阳台花开，或伫立，或卧于榻上，沐着阳光，不急不躁，任那讨气的缕缕茶香与花香交替着肆意扑鼻而来；也曾如小乖所说，“我去华美达吃饭，亲奶奶去游泳”，让身心于泳池中自由沉浮；也曾……

　　岁月之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而人生之美，在于每一次转身，都会看到不同风景，都会让人生更丰盈。人的一生可以多次转身，且退且进，在不急不躁不温不火里，感知四季，无论何时，也无论干什么，都可以这般美好。如若热爱，可把人生的每一段岁月，都化作美丽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