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硐与年味

老顾

　　每逢过年，我便情不自禁地想到崩硐。崩硐是一种旧时的老玩具，流行于四五十年前的云贵川等地，现今已绝版。崩硐用玻璃吹制而成，顶部呈半球状，中空，一根细长的玻璃管与半球连结。用嘴吹吸玻璃管，便会发出＂崩咚崩咚”的响声，崩硐因此而得名。崩硐是一种颇脆弱的玩具。稍不小心，一只可爱的崩硐立马变成一推碎玻璃。老昆明人有顺口溜云：＂崩硐崩硐，即时买来即时送＂。嘲笑某人弱不禁风，便会说，这人真崩硐，怎么又感冒了。

崩硔在过年时才集中上市。昔日过年，没有电视，无从谈到＂春晚＂，但年味似比现今浓厚。除夕之夜，各家忙着请门神，贴春联，在堂屋里铺满青松针叶，供上硕大的米花团和佛手柑。吃过年夜饭，大人们或“赶老羊＂，或打牌守岁，孩童们则激情万丈地玩起一种名叫＂狮子老兽王＂的搏奕游戏。大年初一早上，领到压岁钱的孩童们冲出家门，来到彼时的“年货一条街＂文明新街大肆采购。前人有竹枝词记叙当年昆明文明新街的盛况。“玩具摊摆满琳琅，面具铜锣与刀枪。压岁钱花样样买，崩硐吹过三牌坊“。三牌坊位于正义路中段与威远街交会的路口，又叫“天开云瑞坊＂，离文明街很近。孩童们在玩具摊上买到自己的心仪之物，欢呼雀跃，一起吹响崩硐，于是三牌坊附近的街区便响起一阵＂崩咚崩咚“声，与鞭炮声、锣鼓声混合，形成过年时特有的热闹场景，将老昆明人过年的气氛推向高潮。

少年时，我是文明新街的常客。记忆中小販们售买的崩硐，大的长约一米，顶部半球有小号西瓜大小，售价自然不菲。小崩硐玲珑可爱，只有手掌大小，吹起来很惬意，价格便宜，万一弄碎了也不甚可惜。小贩们售卖崩硐的技术很高超。几十个只小号和中号崩硐插在稻草棒上，既安全又惹人注意，大号崩硐则平放在竹筐内。上百个崩硐一肩挑起，嘴里还吹着一个，发出清脆响声，令人惊叹。

除崩硐外，沉浸在过年快乐的孩童们还热衷面具和刀枪。平时游戏，无非是滚铁环，打陀螺，跳海牌之类，过年有了压岁钱，自然想买几件奢侈的玩具，于是刀枪和面具便成为首选。刀枪多为木制，有金箍棒、方天画戟、青龙偃月刀等，面具以京戏脸谱为主，有红脸的关公，黑脸的张飞，蓝脸的窦尓墩，黄脸的典韦等。最受欢迎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面具。如果两个小伙伴同时买到猴王面具，遂不免互相攻忤，我是真猴王，你是假猴王，如此这般，闹得不亦乐乎。

过年的晚上，灯会开放，一盞盏花灯在大南城脚下交相辉映，喜气洋洋。前人有竹枝词记曰：金吾驰禁久相仍，放夜嬉戏记如曾。三市街头箫鼓遍，儿童争买走马灯。古代实行宵禁，夜深了便不能進城出城，但过年时却是例外，这便是＂金吾驰禁＂的含义。当年老昆明人过年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