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师生情

谷谷

眼前这幅照片记叙了一段不了的师生情，看到她，几近尘封的记忆闸门被轻轻开启，我，我们和我们的老师之间的特殊情感，如潺潺溪水从心头流过……。记得2003年的秋天我们排准备聚会，经曾晓端同学提议，我们邀请到了8位曾在沙洋五七干校二团二中任教的老师来参加聚会，共叙往事、感叹人生、再听教诲，那亲切、欢快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照片中老师从左边第二排起依次是：周善霞、郭凤礼、田野、李力、梁思孔、袁钦禄、宫桂珍、林玄清等老师。 　　周善霞老师是我们（初一六排）第一任班主任。（教数学）她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带领我们一块活泥巴，扎芦苇杆，搭建芦席棚教室。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泥和稻草活匀后抹到教室四周用芦苇杆做成的墙上，和泥这活本应由水牛来回踩踏完成，可这么多班的教室只有一头牛搅拌显然不够，于是在周老师的带领下师生齐上阵，“土法上马人工和泥”，当年的周老师好个女中豪杰，剪的是一个齐耳短发，操一口广东普通话，裤脚一挽率先跳入泥池，深一脚浅一脚的和起泥来，男女同学一见这阵势也都纷纷跳入池内，呼儿嘿哟的干起了从未干过的“力气活”和泥巴。在我的印象里1969年沙洋的冬天特别的冷，像这样天寒地冻的“野外作业”着实是一种“考验”，不大一会儿，泥池里一双双粉嫩的腿脚愣是冻得个通红，咋是“好看”。 　　田野老师在干校附中教过一段时间语文课，同学们对他的记忆更是清晰，因为他瘦高的个子，洪亮的声音操一口浓重的四川乡音，太有辨识度了，讲起课来连说带比划，生动幽默又风趣，他诗人作家的气质自带光环魅力十足，枯燥无味的文言文课，田老师能绘声绘色的讲解的让同学们入迷熟记于心，直到现在班上的几个男生还能绘声绘色的模仿田老师当年讲《捕蛇者说》课文时的情景。 　　梁思孔、宫桂珍、李力、郭凤礼、袁钦禄、林玄清等老师都是1972年后来学校任教的老师们，那时我已随父母返城，虽没听过他们的课，但经常听其他同学们说起几位老师的授课和为人，特别是梁思孔老师担任校长后，提倡学生以学业为主，学习风气大为上升，确实让人心生敬意。 　　现在看来，我们不是历史的评判者，但却是经历者和感悟人。“文化大革命”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对我们这群“特殊”的孩子来说，既不幸又有幸，其最大的有幸就是在沙洋五七干校，遇到了这些具有特殊经历和身份的高学历、高职称、高级别的老师们，教语文的是文联的作家，教音乐的是音协的作曲家，教美术的是美协的画家，在那个近乎压抑和扭曲的年代，由他们教授我们知识和文化，用他们的品行和人格影响我们的人生，实属难得一遇。尽管当时人间满沧桑，但我们却走的是正道！再回首，当应感谢谁？磨砺中形成的师生之情如何忘、怎能了？而今历史的一页已经翻过，老师们仍不忘指引我们前行。聚会当天，李力老师对同学们语重心长说的一席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同学们请你们记住，不管你们现在身处什么职位，从事什么工作，希望大家都不要以职位高低论人，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的工作都值得大家尊重，每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只要他在工作中付出了努力，都是值得肯定的。老师话音刚落，同学们已是一片掌声。是呀，老师还在叮嘱我们无论做何事，人品是第一位的！做事先做人！ 　　聚会总有时，情感仍延续，聚会后不久的一天，我接到了田野老师的电话，电话里老师情绪有点激动，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想通常情况下田老师总是在春节收到我以干校同学的名义寄给他的新年贺卡后，会高兴的打电话来表示感谢，聊上一会，有时说话激动了还称呼我为佳冬同志，让我乐得个哈哈大笑！他那大嗓门的四川话总让人难忘。这次不知是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呢？其实并非如此，电话那头断断续续不完整的话语终让我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他非常高兴同学们邀请他参加聚会活动，这几日来心情一直难以平复，为表示对大家的感谢，想把他写的一本诗集《爱海者》作为礼物赠送给同学们！烦请我代他把书送给参加聚会的每一位同学。老师说，本应该在每本书上签上名，但因疾病手握笔困难，写字不方便，所以只能在每本书的扉页上盖上自己的印章，请同学们见谅。多好的老师呀！ 　　说起和田野老师晚年的缘分，还与曾晓端有关，2001年后，晓端总是约上我、达汉桥、孔力等几位同学，几乎每年春节都去田老师家看望。当田老师被帕金森综合症的病痛折磨的几乎丧失了自理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后，我和晓端去看望的次数多起来。一次我俩去后，老师非常高兴和激动，拉着晓端的手说，我总也忘不了你父亲对我的关心，田老师说：记得在干校那年过春节，家家都在准备年夜饭热热闹闹过年，我一个挨整对象，又是单亲还带个青青小奶娃娃（田老师女儿）也不会做吃的，大年夜屋里还是冷锅凉灶，是你爸爸让你大年三十晚上待夜深人静后，悄悄地给我送来热腾腾的饺子和些年货吃的，让我过了这个年，我当时那个心呀，一下从头暖到脚，你爸那时自己被批斗成那样还想到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爸爸妈妈对我的好！说着说着，已是泪目不能自已。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段特别的往事。 　　老师把晓端视为他最信任和可以托付的人之一，大概是2004年的一天，晓端对我说田老师爱人来电话了，老师有重要的事情拜托，请我们去他家一趟，原来是老师自知身体健康情况每况愈下，把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些私人物品请他爱人整理打包了好几箱，托请晓端帮他邮寄给他四川老家的亲人娘家妹妹，让他落叶归根，想想好生凄凉。师生间这类事情那几年不少，之后一些日子老师病情急转直下，一见到我们就容易情绪失控流泪，无法完整语言表达，我们才不忍前往打扰了。 　　如今田老师已离去，可老师的《爱海者》依然与我们相伴！2018年8月，田野老师的女儿田青小妹从美国回汉探亲，当得知她还没有父亲的这本书时，我将书及2003年那次师生聚会时的集体合影照一起送给了她。 看望梁思孔、宫桂珍老师夫妇 看望王雅琴老师夫妇 　　2003年的聚会距今已快20年了，这么多年以来，晓端和我等同学先后多次登门看望了田野、梁思孔、宫桂珍、李立、郭凤礼、王雅琴等许多老师，每当重大节日晓端和我将准备好的礼物一家家地送到时，老师们脸上露出的喜悦，言谈中显现的童真，思绪中彰显出的与时代共进退的态度，无时不在震撼着我们的心灵，尽管现在有些老师已经远去，可岁月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我们的眼前仍然浮现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记忆的闸门再也不会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