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年前的一组速写

行走与观看

<p class="ql-block">  昨天的气象预报就说上海这两天会有雨雪,年前下雪应该是个好兆头,可直到现在还未见到一片雪花。这几天大扫除清理旧物,找出早年学画时的一些习作,其中这些都是画在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自制油画纸上的,还发现四十五年前的今天上海倒是下过一场大雪,有当时的日期为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1976年,我在上海警备区参与筹备南京路上好八连事迹展览。当年10月粉碎了四人帮,本已通过审查准备开放的展览奉命暂缓,展览工作班子留在人民广场大楼八连驻地待命,而我则独自一人在展厅一角隔出的一小间里白天画画,夜间值守,前后长达一年左右时间,直至展览取消撤离。这个展厅就是图片中当时的上海美术馆一楼,位于黄陂北路226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上海市美术创作办公室(文革中美术家协会名称被取消)也在这里办公,这张写生中的房子就是美术创作和摄影创作(摄影家协会)两家办公室合用的。美术馆展厅一楼还有另一间办公室及会客室,与我在展厅里的那个角落门户相对,所以天天可以见到美协的诸位前辈以及时常前来走动的沪上美术界各路精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趁着这段难得的闲暇,我开始摸索着自学油画,不时在部队驻地周边和美术馆院子里画些小色彩速写。因为身着军装过于显眼,又觉得自己画得太幼稚,很不好意思,总躲在角落处或等美术馆下班后才敢出来画。上面这张是从人民广场观礼大楼上望北俯瞰人民公园,远处可见当年的大光明电影院、工艺美术品服务部和国际饭店建筑下半部。<span style="font-size:18px;">近处的红屋顶瓦房即好八连的营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 <p class="ql-block">  八连的营房西面与当时的上海图书馆仅一墙之隔,图书馆钟楼作为南京路的象征之一多次出现在表现好八连的美术创作中。警备区业余创作组曾以我为主集体创作过一张表现大批判的大幅黑白版画,就是以此钟楼为背景,按当年流行做法起了个一语双关的题目叫警钟长鸣,寓意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现在看来无论艺术上,还是内容上均一无是处,纯属极左时期的畸形产物。</p><p class="ql-block"> 这个最初建造的上海跑马厅建筑后来相继做过上海博物馆,上海图书馆和上海美术馆,现在则是上海历史博物馆。画这张小速写时,怎么也没想到若干年后自己的作品会多次在这里展出并被收藏。</p> <p class="ql-block">  人民公园的东北方向是那时闻名全国的国营上海市第一百货商店,七楼还有个工艺美术工厂。不知是画时有意取舍,还是无意忽略,除了左侧可以见到苏州河北岸上海煤气厂的大煤气罐外,周围没有一幢高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东面隔着西藏路,一幢哥特式红砖教堂建筑露出了上半部,这就是著名的沐恩堂,也叫慕尔堂,由美国传教士李德在1887年建造。文革开始后教堂顶部的十字架被拆除,现已全面修缮并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张应该是一清早起来画的,前面是人民公园里一座人工堆起来的小山,下面是防空工事,有地道连通人民广场大楼地下室,当年上面光秃秃的,估计现在应该做了不少绿化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张速写画于黄陂北路美术馆展厅外面北端的一个狭窄楼道下面,走上楼梯穿过二楼外廊可以到达美术馆的资料室。后来和何振志老师熟悉后,她数次让我上去看只供内部阅览的外国原版画册,可能是她见我天天在楼下画画,还跟着广播自学英语,故对我另眼相待。那对我来说就是学习西方美术的启蒙之举,要知道这在那个年代颇有点风险,毕竟我还是来自被誉为“拒腐蚀,永不沾”的好八连部队的一个小战士。</p> <p class="ql-block"> 这张和上面那张冷调子的雨天速写画于同一位置,这两张画背面的日期显示分别作于1976年9月和10月,截然不同的冷暖色调好像正是粉碎四人帮前后人们的心情写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一年的10月下旬,新的上海市委在人民广场召开十万人大会并组织全市群众大游行,欢呼粉碎四人帮和庆祝英明领袖华国锋成为最高领导人。我提前跑到广场观礼大楼上的执勤部队营部,在窗口居高临下一口气画了三幅速写,用的是请人做的一个小油画箱,连箱盖加插板正反面,也只能放下三张画纸。</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现场画写生,又是初学,难免手忙脚乱,虽然画得不好,但现在想来倒也具有某种独特的文献价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那时四人帮在上海的余党已经靠边,但尚未隔离审查,仍在过渡阶段,故也在观礼台上出席大会。好像此后不久就被送到大场我们部队的团部关押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广场上人们群情激奋,口号声此起彼伏,</span>我边画边听高音喇叭里发言者表态拥护,慷慨陈词,又时不时探出头往下张望几眼。就在一个多月前同一地点全市军民悼念伟大领袖逝世大会时我也在场,哀乐声中领导们带着大家肃立默哀时,我心中竟大逆不道地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首诗:“大家去谒陵,强盗装正经,静默十分钟,各自想拳经”。</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第二年的1977年1月29日,上海下了一场大雪。我特地跑去观礼大楼上画下了广场的雪景。风雪弥漫中,能看到人民广场南面最高的建筑就是大世界游乐场,文革后期它被改作上海市青年宫。几年后的1980年,上海市第一届青年美展就在这里举办,那次我的两件作品也有幸入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没有考证这是否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场雪,反正难得见到大雪的上海市民都兴高采烈。那天我又在美术馆展厅里隔着玻璃窗画下了这幅美术创作办公室外的速写,至今还记得几位老先生站在门口看大家堆雪人,欢声笑语不断,印象格外深刻的是蔡振华先生端着烟斗,笑眯眯的模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雪后初晴,堆砌的雪人犹在,门卫大叔扫出了一条小道。美协的前辈们平日里也是沿着这条路线走向各自的办公室,那时经常见到的有吕蒙、蔡振华、邵克萍、何振志和邱绶臣等老师,陈秋草老先生和美术馆张云聘馆长有时也会出现。在此办公的中年画家则有胡振郎、梁洪涛、瞿谷量和王益生等,还有两位从上海师范学院艺术系毕业分配来不久的施选青和朱国荣。</p><p class="ql-block"> 时过境迁,随着上海大剧院的建设,黄陂北路美术馆和这栋办公室建筑均不复存在,多位前辈师长也已先后作古。但保留下来的这组速写却唤起了我这段日子的特别记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