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日是父亲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日特发此文以示纪念

晋中薛斌

<p class="ql-block">父亲五十多岁时留影</p> <p class="ql-block">冰层下的溪流</p><p class="ql-block">-------我所经历的父爱故事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家的表情是冰冷的,从我记事起他就是那样。特别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也正是我的童少年时代,一年中看到父亲笑脸的次数大概在个位数的前几位。七十年代后,父母有了孙辈,家里常常有了父亲的开怀大笑,但那是对孙辈的,一转脸对我们姐弟又复常态。父亲对子女的另一种冰冷是寡言,他从外面回来走进院门,我们常常可以听到他与邻居客气地讲话,进了家门他便再无言语。饭做好了,他不先吃家人们是不能动箸的,有时候饭熟了他正在熟睡,便由姐弟中胆子最大的我硬着头皮去叫醒他。大多时候他在无回应的情况下起来吃饭,偶尔有回声也只有一个字“嗯!”。父亲对子女幼教也是无语的,他对你的吃穿用度,学习成绩并不过问。平日里他很少正眼看你,你若做错了事他仅需瞪你一眼便足以让你胆战心惊,如若他对你吼上一声你就会不知所措,多日惊魂不定。</p><p class="ql-block">舔犊之情人皆有之,我的父亲也不可能例外吧。当我为人父之后,遇到了教育或抚育子女的一些事情,也常常会联想起我与父亲之间的一些故事,但对我享受过的父爱总觉得不是那么充分。2003年腊月十七,享年八十三岁的父亲离我们而去,头几年想起父亲的几率并不频繁,随着自己在老年的进程中越滑越快,忆及父母的次数也频繁起来,但对我享受的父爱之情仍然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p><p class="ql-block">时光来到2016年1月16日,我在太原汾河湿地公园拍摄白鹭。湿地管理人员在冰层很厚的高处凿洞,冰下之水缓缓流出,为的是让路栖太原的候鸟白鹭捕食其中的鱼类。就是这冰层下的溪流让我顿悟,这不就是我心田里追索已久的父爱吗!它被厚厚的冰层掩盖,让你观不见其形,感不知其温。其实它的存在根本不是为了让谁在感知,它的付出也并不期冀一丁点的回报,而是实实在在地,持之以恒地川流不息,不管你是否需要,它总是会无孔不入地填补着你的空白。从那一刹那间起,我突然觉得自己享受过的父爱并不是那么的朦胧,反而觉得十分饱满,是那么的具体。它是我被严训之后父亲留在桌子上的一张电影票,或是在那个大多数家庭根本没有晚餐的年代里,我受过委屈后,晚上放学回家时父亲留给我的一碗剩饭。这冰下溪流的启发,让我与父亲之间发生的一些故事突然涂满了父爱的色彩,有的还是那么地饱满,回忆起来既甜蜜更沉重,有时让我夜寐难稳,甚至滞留在脑海里上下沉浮,久久萦回.....。</p><p class="ql-block">那是1968年的冬天,当年18岁的我为平遥二针初中段半工半读学生,秋季毕业后留在厂里当临时工。腊月里的一天,厂里通知青年骨干赴大寨参观,集中起来后先乘火车到达太谷,在一个广场上集中了平遥、太谷的工人与机关干部好几百人,分别乘坐卡车向晋中东山进发。当时正值滴水成冰的三九天,路边山坡上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车队在太行山的沟壑中穿行,坐在露天的卡车马槽内,天生风,地生风,车生风,寒风彻骨,多亏行前我在厂锅炉房内找到一件值班用的棉大衣用来御寒,才不至于被冻僵。车行到晚上八点多才到达平定县住了下来。第二天上午参观了大寨的七沟八梁一面坡,下午等陈永贵接见,结果见到的是贾进才。到了第三天开始返程,返程路线改为乘卡车到太原,从太原乘火车回平遥。就在太原火车站候车室,突然我看到了父亲,才知他与我一路同行。六十年代的太原火车站候车室只生一个大铁炉取暖,温度很低,父亲没大衣,只穿一件棉袄,脖子上的围巾遮挡住口鼻,双颊冻得发紫,很短的头发大概是坐卡车时寒风吹的定了型,大部分竖立起来。那时他的工作单位在平遥县棉麻站,当时我很不理解,他的单位为什么让年近半百的人参加应该是青年人参加的活动。更不知道平日里十分怕冷的父亲是怎样熬过这三天严寒的。回到家里,母亲带着对我埋怨的意思告诉我,说父亲是因为我去大寨才主动要求去的。原来父亲看到自己单位组织年轻人去参观大寨,他觉的我在厂里是骨干一定会参加这次活动,便要求随队而去。原因是当时文革晋中一带武斗较多,社会秩序很乱,随我而去,途中一旦有事他好对我有所照应。听完事情原委,当时我根本没有领会父亲的苦心,反而从心里埋怨父亲胆小怕事,在拖我的后腿。在后来几十年的日子里,这件事一直沉睡在我记忆的底层,从未泛起。而今受冰层下溪流的启发,在我对父亲的怀念中多了许多父爱的元素,这件事便突然跳了出来,而且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太原火车站候车时父亲的形象活生生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久久不肯离去。我无法形容我现在忆及这件事的感受,也许是深深的自责,也许是无尽的和永恒的遗憾,父亲若有在天之灵不知是否能原谅我当年的幼稚、浅薄......</p><p class="ql-block">想到这些,我希望人有来世是真的,更希望来世能与父亲相遇,如果真是那样,我就能深深地对父亲道一声对不起!</p><p class="ql-block"> 此文于2016年一月发表于《晋中日报》潮头副刊,并被收录于《潮头文选》。同年发表于晋中《乡土文学》,此次为纪念父亲诞辰一百周年在朋友圈重新发表,并略作修改。(2022年1月30日)</p> <p class="ql-block">1998年正月全家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