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芬芳

李敏

停下生意后，整日无所事事。一日突发奇想，何不换一种活法，到乡村去，为留守儿童做点事情呢？就这样，2015年的初春，我打起背包，来到了高县可久镇清潭小学。这里地处川滇交界，终日云雾缭绕。从宜宾到学校需要转两趟班车再搭一段摩的才能到达。
  校长和老师们很欢迎我。校长介绍说，清潭小学建校四十年来，一直没有专职美术老师。学生没有正儿八经上过美术课。目前每个年级有一个班，建制还算完整，200多个学生，大部分是留守儿童。
在我的要求下，学校每周为我安排了十二堂课，覆盖了所有班级。我上的第一堂课是在六年级，那叫一个热闹，内容是画一只小蜜蜂。孩子们看到可以把小蜜蜂的头画成人的形象，把小蜜蜂的身体画成漂亮的裙子，很是兴奋。坐在后排的同学纷纷要求离开课桌上前来学。看看讲台上下，有站着画的，有把作业本贴在黑板上画的，有把板凳当桌子跪在地下画的。孩子们对美术课的喜爱让我十分感动。有一周，四年级的美术课被调课了，同学们跑到校长办公室，恳求补上。我利用放学后的时间为他们补课，没想到，窗外也扒满了其它班的同学一起看上课。那场面，不由让我想起小时候，打着火把去邻村看坝坝电影的情形，个个像过年一样激动和兴奋！
三年级有一个学生叫唐家垚，他画的苹果得了80分，同学们很不理解？班主任对我讲，这个孩子是全校的反王，别说成绩差，上课只要不捣乱就阿弥陀佛了。我对同学们讲，唐家壵同学不仅画出了苹果，而且将苹果挂在了弯弯的月亮上，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的想象点个赞呢？孩子们为他拍起了赞扬的掌声。
　　四年级的杨梦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有同学悄悄告诉我，不要靠近她，因为她头上有虱子。我了解到杨梦琴家里很穷，父母不知去向，她同残疾的奶奶相依为命，自卑感很强，同学们都不愿同她打堆。但我发现，每当上美术课时，她两眼炯炯有神，特别专心。为了激发她的自信心，我尽可能在讲评作业时放大她的优点，而且有意识地靠近她课桌面前去讲。我完全能感觉得到她很高兴，神情舒展快乐了许多。
　　孩子们的课余活动主要是打乒乓球，一般5颗论输赢。有一个学生叫赵家鑫，球打得最好，只要他上场，几乎没有下的时候。有一次，孩子们邀请我一起打，我是不会打乒乓的，没想到赵家鑫打输了，还高高兴兴下了场。我心里明白，他是故意输的，孩子们是希望我同他们多玩一会，农村孩子同我们城里的孩子一样懂事！
　　有一件事也难以忘怀。有一天傍晚我去山沟沟散步下起了大雨，我小跑似的往回返。一个老大哥站在房檐下叫住了我：“下雨了，进屋躲一躲吧”。我问他认识我吗？大哥摇摇头，但他的表情告诉我，这有什么关系呢？大雨一直不停，大哥居然邀请我在他家住下，并吩咐老伴烧火做饭。我觉得这样实在太过唐突和冒昧，待雨稍小，便辞谢了大哥大嫂。一路上，我在想，他们就不怕我是个坏人？难道我闯入了天下无贼的世外桃园了吗？这般质朴的民风弥足珍贵呀！
　　我原本计划支教一个学期，结果坚持做了两年。离开的那个早晨，杨梦琴敲开了我的房门，她双手捧着一朵鲜滴滴，胖嘟嘟像个小泥人的三塔菇。怯怯地说：“李老师，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刚在林子里拣来的，你带回家好吗？”。我知道野生三塔菇比较稀奇，一般是雨后长在林子或玉米地里，能否采到要靠运气。村民们拣到后，大都会趁新鲜拿去卖钱，管一百多一斤呢。杨梦琴手中的这朵三塔菇怎么说也有半斤。对于一个贫困学生来说，五六十块不是小数呀。一眼便知，这孩子今天起了个大早，为了能采到这份礼物，小姑娘一定没有走大路，而是抄小道，钻山林.......。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衣衫破旧，全身湿漉，满脚黄泥的孩子，我的眼眶湿润了。这是多么纯真的一份情义，这礼物太重！太重了！
回到城市，我常在想一个问题，我虽然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看上去是我帮助他们，其实是他们帮助了我：
　　——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个社会。不是吗？杨梦琴告诉我，真情是存在的；老大哥告诉我善良是感人的；孩子们告诉我，生活是灿烂的。我们每个人只要抱着“我若盛开，芬芳自来”的人生态度，世界就会呈现百花盛开，满园春色的景象！
        2022.1.29修改于宜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