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曹南才/图:黄 鹏</p> <p class="ql-block"> 那一年的金秋十月，我们慕名前往内蒙古的额齐纳看胡杨林，体验那“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生命力的奇迹和漫山遍野金灿灿的美景。</p> <p class="ql-block">到了那里，听说还有一个非常美丽的景观，快靠近蒙古了，叫居延海，一个很大的湖，离额齐纳有一百多公里地。于是，我们看完胡杨林，立刻驱车前往。</p> <p class="ql-block">车离开额齐纳，眼前便是茫茫的看不到边的戈壁滩，仿佛在滚动着的小石头铺接远方，偶尔有几根沙柳树歪歪扭扭地躺在路边，一派荒漠的苍凉感。开始还满有兴致，感叹之声不绝于耳，但很快，随着接续不断的单调景色以及千篇一律的汽车声，便有点昏昏欲睡了……</p> <p class="ql-block">突然，车窗外冒出了一个别样的景观，一座褚红色的四方型旧城楼坐落在不远处。停车下来，才知道这是一座古代的驿站，虽然是新修的，但样子和位置都遵古不变。楼不高，只有两层，但沿着城墙外的斜梯往上登，风沙迎面扑来，打得头脸生疼。登斯楼也，已经可以一览无余地把几十里地远的景色尽收眼底。</p> <p class="ql-block">拐过另一面墙，有一首刻在上面的文字。一看，是唐代著名大诗人王维的《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p> <p class="ql-block">我心中顿时涌满衷情。小时候，在语文课本上就读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名句，早已将西域荒凉苍茫的景象留在脑海。但诗人落笔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却非常茫然，不甚了了。没想到突然便冒在眼前了，多么令人感慨和震撼啊！</p> <p class="ql-block">此情此景，使人不由得联想起一千多年前，王维乘单车去慰问边关，路经属国到了居延这个塞上的地方。伴随的是飘出汉塞的千里飞蓬，眼前是翱翔云天的北归大雁。浩瀚沙漠中孤烟直上，无尽黄河上落日浑圆。到萧关遇到侦候骑士，被告知都护已在燕然前线。啊！原来，我们现在所到的，已经是古代军事重镇居延城的所属地。据说当时居延是一个很大的区域，东邻巴丹吉林沙漠北缘，西界马鬃山地，南通河西走廊，北近中蒙边界。地形平坦开阔，戈壁沙漠广布，植被稀少。黑水河南北纵贯，终端汇储成水草丰足的居延海。居延扼漠北至河西、西域交通要冲，构成北部天然屏障，地位重要。据考证，匈奴曾经有一个叫作“驹衍”的部落在此游牧，因而得名。</p> <p class="ql-block">正看着，突然有一阵风沙的响声呼啸着由远而近传来。有个同伴叫起来：“快看！天际线！”在这里，天际线和地平线其实是合二为一的。只见天边的荒漠上，先是朦朦胧胧地有好几拨地气在翻涌、集聚，最后拢到一起，突然一个90度的急转，往天空直串而上，形成一股不断扭动腰肢的烟柱，上到天穹，然后就定格在蓝天上……啊！这不就是“大漠孤烟直”的亲历所见？此时此刻，真不得不感叹王维的诗意盎然，更不得不感叹当年王维单骑之行是多么卓绝。“孤烟”，后人有二解：一说是古代边防报警时燃狼粪，烟直而聚，风吹不散；一说是塞外多旋风，袅烟沙而直上。据有人到甘肃、新疆实地考察证实，确有旋风如“孤烟直上”。我们这次可谓一次应不鲜见的偶遇，我有一次在伊朗的沙漠上，也亲睹远远的犹如龙卷风一样“孤烟直上”的沙柱。因此，哪种解释都于理有据。</p> <p class="ql-block">到了居延，自然想到了王维诗里所说的燕然。这里有一个典故叫做“燕然勒石”。东汉时边境常受北匈奴侵扰，车骑将军窦宪主动请缨，与南匈奴联合，战北匈奴单于于稽落山（今蒙古的杭爱山），大破敌军。窦宪追击至三千余里的燕然山，刻石以纪汉功。“燕然勒石”，就和“封狼居胥”一样，成为后人为保疆抗敌建立功勋的代称，成为多少武将文臣梦寐以求的抱负或功名。不由得想起宋代名臣范仲淹的《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燕然未勒归无计”一句，充分表达了词人不为国家建功立业无颜面归家的耿耿心情，使人联想起历代古人为江山一统而浴血奋战的艰苦情景，心中不由得对励志保家卫国捍疆守土的历代英烈又一次涌起敬仰之情。燕然山在蒙古境内，我们看不到，但在中蒙边境有个口岸，叫“策克”。我们随着车流滚滚的边贸队伍，来到雄伟高耸的界碑前，远远凭吊着茫茫的远山旷野，寄托着对燕然山的向往。</p> <p class="ql-block">到了居延，看居延海自然是首选。这是我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水河的尾闾湖。虽然是个大湖，但这里的牧民都说是“海”。我们一看，那居然真是“海”！这支发源于祁连山深处的黑河，簇拥着祁连山丰富的雪水，流经青海、甘肃、内蒙古三省区800余公里后，汇入巴丹吉林沙漠西北缘两片戈壁洼地，形成东、西两大湖泊，总称居延海。单一个湖面就有数十平方公里之大。在荒凉广袤的戈壁大漠上，居然蕴藏着这么一个一望无际浩浩缈缈的大湖泊，令人不得不慨叹大自然造山运动的奇迹。只见湛蓝的天和碧绿的水相接相连，相映成趣，水天一色，旷远无垠；湖面上碧波荡漾，湖畔芦苇丛生，透彻的湖面下畅游着鲤鱼、鲫鱼、大头鱼、草鱼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鱼儿；天鹅、大雁、鹤、水鸭等常来此栖息，小船在长满芦苇的岸边荡过，引起成群水鸭角逐而飞，“嘎嘎”声欢快无比……那果然是一幅可以和《国家地理杂志》所标示的世界上所有不能不去的地方相比美的景致。</p> <p class="ql-block">据说，小小的黑水河不但造就了水草丰盛的居延海，也带来了张掖市遐迩闻名的湿地公园，更带来了很多动人的历史故事和传说。在海边，我们看到高高地竖着古代著名思想家老子的塑像。据《史记》载，老子著五千余言《道德经》后“而去，莫知其所终”。究竟去了哪？有许多传说，但最真切的应该是说他在居延海得道成仙，化身入海，踪迹不见，后人曾据此称这个地方是“流沙仙踪”。看到这，忽然醒悟，老子不愧是老子，能选到这样一个仙境而仙逝，真不愧是道家的始祖了。</p> <p class="ql-block"> 居延海岸边遍布着绿草茵茵的牧场和大大小小的蒙古包，当地牧民在这里繁衍生息，绵延不断。我们边喝着奶茶、尝着牛肉面，边饶有兴趣地听他们回忆过往的故事，描述生活的乐趣，赞美今天的幸福，憧憬灿烂的明天，心胸像“海”一样开阔。再一次感叹：居延海，居然是“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