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籺过年

湛生

　　记忆中的过年，从母亲动员准备做籺那天就开始，做籺是家庭一项复杂的大工程，母亲既是工程总设计师，也是施工队。她首先计划这过年要做籺的数量，想尽办法筹备家里能拿出的食材，把糯米和粘米比例搭配好，然后倒放进盘里泡浸，接着准备白萝卜、韭菜、猪肉、绿豆、花生等，让我们小孩去摘木菠萝叶、香蕉叶、生菜，我们奢望的过年终于开始了。

村里只有两对舂谷去壳用石对窝，年前改为舂米粉，那几天日夜不停。虽然早早挑米去排队，还是到凌晨四点多才轮到，母亲把酣睡中的我们叫醒去帮忙，脚一紧一收用力踏石对窝的踏板，石对头一起一落将泡软的米舂成粉，母亲用罗筛斗把米粉筛出细细的米粉，把剩下粗的少许米粉也拿回家，煮上一锅米糊，放入点生蒜芹菜，美味扑鼻诱人。

早饭后，各自忙开，孩子们打水、洗绿豆去皮、洗木菠萝叶、生菜，母亲忙着切韭菜，将白萝卜切片再切丝，最后切成粒，还将仅有猪肉炼成猪油。接着炒馅，那就是韭菜罗卜馅和绿豆花生馅。

　　最吃力的功夫当属搓粉团，先在锅煮开水，放入一大勺米粉，用锅铲将生米粉擂成熟粉团，将熟粉团铲到生米粉上，用力搓，将生米粉搓进去，越搓粉团越大，直粉团软硬合适止。锅里粘着剩下的锅巴，金黄香脆，我们抢着一人一块，太烫了，左手捧着，转放右手，嘴不停地吹气，跳着跑出门外吃。搓粉团是个苦差，母亲的脸、头发、围裙粘上白米粉，汗从额头渗出，时不时停下，叫孩子们帮擦擦再搓。

　　捏籺终于开始了，一家人团团围在装有米粉团的大簸箕旁，捏出一鸡蛋大的粉团，双手轻轻不停地捏，捏出一个空心的粉坯，把粉坯平坦地放在手掌心上，用筷子把韭菜罗卜馅放在雪白的粉坯中间，最后捏合成一个胖乎乎的半月形籺，就是比饺子大点的煮汤籺。

未懂事的小孩子也哭着要一小粉团，在旁边淘气玩耍，将粉团从白色捏成灰色小动物，邻居也来了，或观摩或借这样那样。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在一起，一边聊着家长里短，谈着趣闻逸事，母亲一边手把手教如何包。包进的是融融的爱、浓浓的情，包进的是那割舍不掉的家乡味道、千丝万缕的亲情乡情。

不一会，母亲就开始数数，做够每人几个了，便将籺放入已煮沸的肉汤中，待白乎乎籺浮起来，加入点芹菜，屋子里飘着渗人心脾的籺香。大家不顾手上粘着粉巴，一人一大碗，煮好的汤籺，一个个泛着油光，里面的馅料似乎清晰可见。胖乎乎的，晶莹剔透，入口软糯顺滑，顿时在嘴里化开来，美味极了，醇厚的浓汁顿时冲击着我的味蕾，仿佛整个春天都在舌齿之间漫延！越嚼越上瘾！

　　做完煮汤籺接着做寿桃籺，只不过用绿豆花生馅做成圆的，有的过下籺印模，变成有花纹的寿桃籺，下面垫上木菠萝叶，有的直接用生菜包裹，放入蒸屉中蒸好，再在每个籺上点上代表吉祥喜庆的红点，忙乎两天的工作才算完成。

　　多年过去了，一家人一起准备材料、做籺、吃籺，亲情的温馨与籺香融为一体，那景象一直萦绕在脑海里，回味无穷，成为自己人生的珍贵记忆，难以忘怀。这就是爱的味道，家乡的味道，或许就是年味吧。

又到年关，现在做籺也方便多了，母亲虽年迈干不动了，可我却忘不了这个习俗与传承，又准备做籺所需的材料，做籺过年！

2022年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