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多村种菜周年随笔

花园医生李老师

一、曾经的家园

在温哥华住了18年，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后就开始种菜，超过12个年头，基本做到了花园里四季有花，菜地里四季有菜，什么时候该种什么，什么时候可以收获，会遇到什么问题，都胸中有数。小小的花园，每年都会吸引数千菜友前来参观。从四月底持续到八月底的香椿芽，香气四溢，更是引得不少人驱车百里前来采摘。院子不大，却十分令人惬意。任何时候想炒菜了，只需花五分钟时间到后院采摘，不出十分钟就能上桌。前院草坪四季碧绿，荚蜜花还在傲雪凌霜，风信子、郁金香、水仙紧接着就开了。几十棵玫瑰五彩缤纷，从五月持续开放到十一月，天天都有999朵玫瑰让老伴欣赏。几千棵香椿树，硕果累累的无花果樱桃枸杞，八月里盛开的几百棵百合花，都见证了我们对自己家园的热爱和付出的心血。

二、放弃

2019年圣诞节曾到多伦多与女儿一家团聚，亲身体验了多伦多的寒冬，感觉气候的确不如温哥华温和。我曾因工伤腰部受损，每逢天气寒冷便会酸疼难眠。我想，为了晚年能睡得安稳，就不要再挪窝了吧。

谁也不曾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世纪瘟疫，打破了所有人的生活计划。虽然两老口在温哥华的小日子过得轻松愉快，酿酒的生意不大却口碑极好，应接不暇的园艺技术咨询让我过得十分充实，赚不了多少钱也倒足矣支持日常用度。日益严重的疫情，每天如雷灌耳的噩耗，对万里之外的女儿一家越发牵挂。想到女儿女婿既要忙上班，又要照顾年幼的二个小孙子，也没有顾及房地产市场的不确定性，遂与老伴商量，放弃现有的家园、生意和18年积累的人脉，到多伦多帮助女儿女婿带孩子。

　　也算天随人愿吧，做出搬家决定后不到一个月，酒庄存留的近百桶各种各样的酒和几十桶蓝莓醋，很快被客户订购一空。房价随即一路走高，在精明能干的经纪人Kathy的帮助下，挂牌不到一个月就以理想的价格出售。于是，舍弃了18年在温哥华积累的一切，酒庄设备全部馈赠长期供应酿酒用品的公司，后院数千棵香椿树和几百个佛手瓜种赠送长期关顾生意的朋友，一应俱全的园艺工具赠送新的屋主，居家用品该送的送该扔的扔，一部S U V，轻车从简，带上衣服被褥，一路向东，投奔女儿一家。

三、行程

2020年10月28日早如期交房，29日早上十一点驱车离开苏里，下午四点到到好友Zara家位于Kelowna 的果园民宿。第一日驱车约400公里。

　　30日早离开Kelowna，傍晚七点到达Medicine Hat，行程近900公里。31日早前往曼省的Brandon，行程约900公里。

　　11月1日，本想起个早赶到Thunder Bay，汽车无法启动，找人帮忙启动没多远，又发觉车胎气压低，于是找加油站加气，汽车再次无法启动，急呼BCAA救助，二个小时后CAA人到，排除故障继续上路。行进200公里，中午到达Winnipeg郊外一加油站加油，汽车又再次无法启动，记得买了Honda全故障保险，急呼救助，又是CAA 来人，确定故障是电瓶不储电，周日Honda专卖店关门，只能找一旅店歇息。期间电告女儿和BC 好友求助，得知次日清早可找附近的Honda专卖店维修。因不知次日情况如何，老伴当夜颇为心焦。我则怀着对加拿大社会的信心，安睡如常。2日早起，呼来CAA 救助车启动汽车，前往Honda专卖店等侯。时值周一，专卖店甚为繁忙，我找到经理说明来意，他承诺会尽快安排修理，让我回旅店安心等候。下午二点，终于等到好消息，故障排除。

3日早，向东前往700公里外的Thunder Bay。4日，继续向东700公里前往Ste St. Marie。5日，向东400多公里再转南300多公里，顺利抵达多伦多。女儿一家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两老口开始14天的居家自我隔离。

此次决定自驾搬家，主要是担心疫情期间乘坐飞机被感染。自驾横穿加拿大，不仅能欣赏沿途风光，同时避免接触到太多的人。随车携带了食物和简易餐具，只吃自己准备食物。每晚休息，一次性床单用过即丢。从B C省到卡尔加里行程约1200公里，横穿绵延起伏的海岸山和落基山，风光秀丽，偶遇降雨却无碍行程。从卡尔加里以西到Winnipeg以东1500公里路程，一马平川，要么是麦田，要么是荒野，人烟稀少，10月底气温已降低到零下十几度，草木凋零，车辆不多，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调和凄凉，好在阳光灿烂，道路宽敞平整，每隔百里一定有加油站，且加油站前二三公里就有明显提示，并不像传说中的是无人区有种种不便。Winnipeg 以东百里之后一直到多伦多附近2000公里路程，基本上是延绵起伏的丘陵山地，树木不高但覆盖率极高，大大小小的湖泊星落密布。道路崎岖不似草原三省那样平直，但地处五大湖地区，风景绚丽，残留的枫叶仍然五彩缤纷，若再提前半月穿行，肯定是天上人间般的仙境。行程一周共4700公里，最多日行900公里，独自驾车无人替换连续驾车近十个小时仍不觉得累，说明身体健康状态良好，甚幸。高速公路不收费，通行便利。

　　自驾横加是一个难得的体验。但新车就有故障，难免窝心。Honda Odyssey的电瓶质量果然烂，弹簧太软稍一负重就下陷严重。电瓶故障在提车后第二天就已经发觉，送回BC专卖店维修，反复告知卖车的人我们即将自驾远行，一定要保证不出故障，其再三许诺却事故依然发生，好在Honda的售后服务整个北美联网，也到说得过去。整个行程有担心无风险。买车时被告知BC省汽车购买税率比安省低，到了安省汽车过户时被加征，总的费用反而更多。经验就是销售人员说的话，大半都不是实话，早点把客户的钱弄进口袋才是他的目的。

四、建设新家园

14天自我隔离期满，紧接着办理验房和房屋过户手续。由于有温哥华种菜的足够经验，特意嘱咐女儿女婿选房的时候，要挑前后院无大树日照充足的位置。2020年12月中旬入住后，仔细丈量了院子尺寸，一家人一起商讨花园及菜地建设方案，由擅长绘画构图的女儿做出花园草图。

我们的观点是，北美地区气候寒冷，本地产的蔬菜都品质差数量少品种单调，超市销售的蔬菜大多都是远距离运输而来，新鲜程度有限，也存在农残问题，能自己种菜就有诸多好处。但都市庭院种菜有别于农场的商品性蔬菜种植，目的不仅是蔬菜的产量，而首先在于娱乐性、观赏性、安全性与实用性的有机结合。不能因为种菜破坏花园的整体景观，菜地建设只能给花园锦上添花。在不使用农药化肥的前提下，宁愿多花点钱，也要保证花园的整洁和美观，预先考虑绿色垃圾处理设施以及预防虫害的措施。为了堆肥而把院子弄得到处是瓶瓶罐罐异味四溢，除了引起卫生问题，也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小动物和害虫关顾，并不可取。说白了，都市里的菜园，就是种满食用植物的花园，而不是农家小院。

有了草图，按图计划各种用料。鉴于过去的经验，田园清洁和高菜床对预防鼻涕虫、剪刀虫、潮虫等爬行害虫效果很好，确定用木材建高菜床。预计到木材价格会持续上涨，新年刚过就预定了木材。加拿大蓝领工人稀缺，私人庭院里的小活往往找不到人干。为了保证工期，决定自己动手。二月中旬气温稍有回升，女儿女婿买来各种工具和材料，在他们的配合下，我开始按图下料施工，二周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后院初现菜地模型。预料到菜地会有兔子老鼠关顾，预先沿围栏下沿安装了一整圈细眼铁丝网，使用一年无啮齿动物骚扰，也算是成功地“御敌于国门之外”吧。

　　菜床做好后紧接着填土、种菜。第一批播种的蚕豆、豌豆，下地不到二天就被松鼠刨光，遂改成室内先育苗，三周后移栽到地里。土壤活化剂Growers Delight做基肥，再加塑料薄膜覆盖，长势良好。时至三月中旬，陆续开始直播紫色芥菜、大叶菠菜、生菜、莴笋、麻叶青、樱桃萝卜，同样用Growers Delight 做底肥，外加沤透的羊粪掩种，塑料薄膜覆盖，四月中旬菜地已是一片碧绿，4月21日开始间苗，天天都有绿菜采收，开启蔬菜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

　　因多伦多春季气候回暖时间比温哥华迟差不多两周，过早育苗基本没有意义。四月初陆续开始瓜果蔬菜育苗，西葫芦、黄瓜、茄子、辣椒、秋葵、砍瓜、姜饼瓜、丝瓜、苦瓜、西瓜、长豇豆共二十余个品种。与此同时，女儿买来苹果、樱桃、李子、杏子、无花果等六种果树苗，十几株各色玫瑰，几百个百合和其他花卉种球，全家人一起建起了果园和花园。前院的草坪基础不算好，在我的护理下也很快恢复了生机。

多伦多春天的气温明显比温哥华低，好在阳光也明显多于温哥华，覆盖塑料薄膜的增温效果显著。三月播种的各种叶菜持续采收到六月份，好处是保证了蔬菜的供应，不足处是影响了瓜果蔬菜苗及时下地。五月下旬移栽的多种瓜果蔬菜，几乎都是见缝插针，栽到叶菜类间苗后的空隙之处，植株密度明显过大，好在填的土壤好，羊粪放的足，Growers Delight十分给力，对产量的影响似乎不大。

五、初步的收获

六月以后，后院菜地已经变得十分繁茂，前院草坪生机勃勃，花园里百花盛开，每天都收获颇丰。唯一不足是左右两家邻居的大树，冬春季节树叶没有萌发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夏天浓密的树叶遮挡了后院部分地块的阳光，直射阳光不足四个小时，影响了砍瓜、佛手瓜的生长。虽然采取重新换位置移栽，加反光膜等措施弥补，产量已经大打折扣。这证实了我一贯的观点：没有严格意义的耐阴蔬菜，夏季直射阳光不少于五小时是硬性指标。要种好高产优质的蔬菜，菜地一定要安排在阳光充足的位置，菜地规划时一定要注意到这一点。

作为工程师的女婿，充分发挥了特长，给菜地装上了滴灌，节省了浇水的时间，在炎热的夏季保证了蔬菜的灌溉，水费账单也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让后院种菜不再那么幸苦，也不再那么杂乱和昂贵。更避免了人工提水浇水伤腰的风险。

　　参考温哥华积累的经验，要在冬季有菜吃，一定要抓住夏天的尾巴，准时播种耐寒蔬菜。在加拿大这种夏短冬长秋季降温快的地方，九月份之后种蔬菜，不管什么品种，耐寒性再强，也是一个即便不死也没有收获的结局，值不得再折腾。

从七月下旬到八月中旬，践行“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种白菜”的中国农谚，陆续播种萝卜、芥菜、芹菜、甘蓝、茼蒿、苤蓝、红菜苔、乌蹋菜、白菜等十几种耐寒蔬菜品种。此时地里的西红柿、茄子都在盛果期，好在下部叶片已经可以逐步摘除，空里松土后混入土壤活化剂，直播套入芥菜、茼蒿、红菜苔等品种，倒也两不耽误。这个时候播种，让他们有足够的温度发芽生长，并在十月初温度大幅度降低前积累足够的养分成型，能安全越冬供冬季采收。这些耐寒能力强的蔬菜，十月中旬落霜后加盖塑料薄膜，不仅挺过了零下10度的低温，经历12月底零下16度的严寒后也依然保持良好风味。

　　八月起菜地里的收获开始过剩，但凡有朋友到访，都能带走满满当当的新鲜瓜果蔬菜。九月初气温开始显著下降，菜地收获更丰富，一时吃不完的豆角、丝瓜、秋葵、百合等，过水后速冻储藏，西红柿则洗净后直接整个放保鲜袋速冻。这些速冻蔬菜，加上常温下可以储存的砍瓜佛手瓜，成了进入2022年的主流蔬菜。1月中旬的强降雪和零下二十二度的低温，虽然冻坏了露地里的所有蔬菜，我家的餐桌依然可以摆放自家种植的蔬菜。

菜地建设时就考虑了菜地绿色垃圾的合理利用，以及堆肥的防虫防臭防动物防异味防污染的问题。首先，尽量安排种植豆科蔬菜，利用根瘤菌固氮，秸秆直接填埋培肥地力。其次，厨余垃圾自制专用的堆肥桶堆沤，种植堆肥两不误。第三，动物不感兴趣的绿色秸秆和落叶，建专门的堆肥箱堆沤。可望一年后完全实现有机肥自给自足，百分之百利用绿色废物物。

六、后记

　 值得一提的是，初到多伦多，多个微信群里充满了对种植的种种疑难问题。有的说多伦多气候严寒春季种不了叶菜，有的说茄子辣椒苦瓜丝瓜西红柿二月份不育苗就没有收获，有的说种豆角叶子会被日本金龟子吃光，有的说毛毛虫会把花木啃死，有的说黄瓜虫让黄瓜生病绝收，鼻涕虫又有多严重......事实上，在加拿大，农药法规严苛，没有农药使用执照根本买不到真正意义的农药，庭院种植中如何防治病虫害是个挑战。于是乎，网络上，各种治虫防病的奇招秘诀泛滥，很多人病急乱投医，问题越弄越多。但是，我坚信自己的知识和技能，做足预防措施。我家花园里，六月的毛毛虫没有形成为害，七月的金龟子完全可控，黄瓜虫鼻涕虫不见踪影，兔子似乎舍不得啃我家的菜，松鼠也躲着跑，.......病虫害没有在我的菜地里成为问题。加之多伦多阳光充足，夏季升温快积温足，很多对热量要求高的蔬菜如辣椒、茄子、丝瓜、苦瓜、秋葵、空心菜等，种植起来反而比温哥华容易，收获更丰。

后院菜园最大的一个好处，可以说是胜过了蔬菜产品本身。从四月中旬至今，小小菜地提供了我们一家六口对绿色蔬菜的需求，在疫情蔓延的将近一年中不必频繁到人口密集的超市买菜，客观上为家人提供了安全保障。居家避疫，后院菜园让成年人有了打发时间的场地，更是小孩户外玩耍嬉戏的安全乐园，或翻地，或捉虫，或采果，不亦乐乎。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是我一贯的信念。2021年，在种好自家菜园的同时，还坚持每两周一次用Google Meet给春满园种植群在世界各地的群友免费讲课22期，应邀作为CCAA（加拿大中国高校协会）种菜群专家免费讲课18期，其他公益组织免费讲课3期，发布YouTube种植专题视频42期，免费发放优良蔬菜种子数百份。春满园种植群发展到15个共计群友七千余人。这些活动，大大地助益于世界各地的华人种植爱好者，让大家在疫情居家隔离中过得充实，过得安心。

　　放弃18年精心营建的家园损失很大，但亲情更加珍贵。女儿女婿为我们的新家添置了全新的居家生活用具，热情参与花园建设。我们在照顾二个小孙子日常生活的同时栽花种菜，过得更加充实幸福。在此要特意感谢我的女儿女婿和家人。感谢多伦多的几位新朋友，在我们菜地需要填土时及时提供帮助，找人拉土填土，免费给提供铺菜地走道的地砖，足够韭菜苗、马兰头苗、艾蒿苗、藜蒿苗以及桑树、香椿树。感谢温哥华的众多朋友。因疫情严重，我们离开温哥华时并未刻意与任何朋友话别，但临行前依然有数位朋友赶来送行，Kathy Liu、Dwight Young、Cathy Li、Yong Li、Zara Jin等几家人的热情帮忙和款待让我们感激不尽。我们来到多伦多后，又有四位朋友寄来优良蔬菜种子，一位特别贴心的朋友担心我们冬天外出路滑，还给我们寄来了适合在冰冻路面散步的冰爪鞋垫。来加拿大18年，遇到过不顺心的事，但也遇到很多热血心肠乐于助人的同胞。感恩遇到你们，特此一并致谢，因人数众多恕不一一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