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坊

牛学敏

　　我们这条街总共有九户，最晚住进这条街的人家，至今大概也有十年的光景吧，而我们这五六户老住户都是三十年开外了。好像一眨眼的功夫，新邻居就都成了老街坊。

新邻居之间总免不了斗斗气，吵吵嘴的。可是一旦升级为老街坊之后，那就不一样了，互相的体谅、照顾和关爱就多了起来。

这不，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雪，我早早起床想赶在老妈前面把雪扫干净，她现在腿不好，但每次下雪仍旧会早起扫雪，也仍旧要从家门口一直往东扫到村里的大路上，这个习惯保持了快二十年了。可今天我扫完院子里的雪，打开大门的瞬间愣住了，嗯？怎么都扫干净了？这老妈，几点就起来扫了呀？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呢？回到屋里看见老妈在穿衣服，“妈，您几点就起来把雪扫完了呀？”——“撒癔症呢？我这不刚起床嘛！还没去扫呢。”——“不对吧？我刚出去看见门口的雪扫过了呀！”我边说边往外走，赶紧跑去想再确认一下，这一次我好好观察了一下，确实扫过了，而且也像往常一样，从我们家门口往东一直扫到了大路上。不过，我发现往西通往街道里边也扫出了一条路，直到老恩（一位患眼疾的邻居）家门口。“哦！我明白了！”转身回去向老妈报告，末了还不忘嘱咐她一句：“回头见了面别忘了跟人确认一下，说声谢谢啊！”村里人向来不习惯把小事儿挂在嘴边，更是羞于表达“谢谢，对不起”之类的客气话。晚上，老妈笑嘻嘻的说起早上的事，确实是老恩让她老公帮忙给扫了，还说：“您扫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大伙谁也没跟您说过一个‘谢’字啊！”

说起老妈这个习惯，是源于她多年前的一次摔跤。那会儿，老妈也就四十多岁，我和妹妹都还没成家，都在外边打工。也是冬天的一个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右胳膊骨折了，养了好长时间才痊愈。当时我和妹妹谁也没听老妈说起过，更谈不上回来照顾她。家里那么多家务活，老爸既不太会体贴人，也不很勤快，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扛过来的。老妈说，就是自那次摔跤以后，每年冬天一下雪，她就早早起来扫。开始我们都笑她，傻不傻呀，把自家门前扫了就行了，扫那么远谁说你个好儿了？而她每次都只是说：“嘴上说不说好儿吧，至少心里也不会骂。”现在看来，我们终究是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