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黄昏恋

谢均焱

<p class="ql-block">老瓦匠年近八十,不幸老伴离他先逝。老瓦匠有个儿子,也是五十开外的人了,长年在大城市建筑土地忙碌,是个小包工头,媳妇也跟着管财务。老娘这一走,丢下老瓦匠没人照顾,这可怎么办啊。</p><p class="ql-block">小瓦匠料理完母亲丧事后,亲亲热热地对老瓦匠说:“爸,我们帮您请个保姆吧,照顾您的生活起居。”</p><p class="ql-block">老瓦匠一听“保姆”二字,连忙摆手:“请个女的,外面人还以为是你找个后妈呢,不要不要。”</p><p class="ql-block">小瓦匠又解释到:“保姆是职业名称,也有男人做保姆的。”</p><p class="ql-block">“我这把年纪了,请个年纪比我小的,别人不愿意伺候我,请个年纪比我大的,我还伺候别人不成。你们有心,干脆把我送养老院得了。”</p><p class="ql-block">儿子怕外人说他没孝心,不想把老爷子送养老院,只得做老爷子工作,要把他接到大城市,租个房子给他住,也好有个照应。但老瓦匠高低不肯,硬是说养老院好,一年也就万把两万块钱。并说以前就去考察过,那里有专人伺候,还有老家老伙打打牌,也不孤独。小瓦匠听父亲这么一说,当即联系上镇养老院,把父亲送了进去。</p><p class="ql-block">转眼到了春节,小瓦匠携媳妇一块回家,把家收捡妥妥的,便去养老院接老瓦匠回家过春节。</p><p class="ql-block">小瓦匠把双排小货车开进养老院,远远地望见几个老人们凑在一起打牌。小瓦匠联系上院长后,在院长的陪同下来到牌桌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爸,我来接您回家过年了。”</p><p class="ql-block">老瓦匠捏着一把糊花花的纸牌,成扇形摊开着,这正是农村人最喜欢打的“上大人”。老人开始是笑容满面,咧着黄牙说“你回来了。”然后瞬间就阴沉着脸,望着对面的一个婆婆,一声不吭。那情形像是商量、像是无奈、像是不舍、像是求助,说不出啥感觉。</p><p class="ql-block">小瓦匠随着老瓦匠的眼光看过去,对面婆婆脸上几道明显的疤痕,让小瓦匠惊住了:这不是张姨吗?</p><p class="ql-block">小瓦匠刚读完小学,便跟着父亲学泥瓦工,常年在外帮别人起屋造房。老瓦匠当初可是远近出了名的师傅,那青砖灰瓦的徽派建筑,很是受人欢迎。</p><p class="ql-block">爷儿俩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常常借宿在这位张姨家,“张姨”也是老瓦匠要儿子叫的。</p><p class="ql-block">小瓦匠记得,那时张姨家无儿无女,也没有男人,宽敞明亮。专门收捡有一个房间,给父亲和自己住。小瓦匠半夜被尿胀醒时,经常不见父亲睡脚头。但因太小,不懂事,也没往心里去。</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张姨,三十出头四十不到,少妇的丰韵尽显无遗,常常让小瓦匠想起母亲喂养自己的“粮仓”。有时候盯着张姨那肌鼓饱胀的胸脯,恨不得解开连衣扣都快胀落的衬衫,扑在怀里吮上几口。</p><p class="ql-block">不知怎么的,一天,母亲找上张姨家的门,和张姨打了起来。母亲像疯了一样,在张姨俊俏的脸上狠狠地抓了一把,顿时,张姨的脸上,血水和泪水像决堤一样涌了出来。</p><p class="ql-block">打这以后,老瓦匠也曾带着小瓦匠去过几次张姨家,只是不再留宿了。张姨脸上几道伤疤,也深深地印在了小瓦匠脑海中。</p><p class="ql-block">这次见到张姨,尽管时隔三四十年,但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伤疤更加明显,让小瓦匠一下子就认了出来。</p><p class="ql-block">小瓦匠试探性地问道:“恁郎是张姨吗?”</p><p class="ql-block">被叫着张姨的婆婆扭过头去,没答应也没否认,倒是同桌打牌的人惊讶地说道:“这不是你后母吗?你应该叫姆嫲呀!”</p><p class="ql-block">一桌打牌的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老瓦匠和张姨似乎羞愧难当!</p><p class="ql-block">院长把小瓦匠拉到一边,小声说:“你父亲进来后,曾向我说明过,张姨是他的黄昏恋,张姨的生活费还是你父亲交的。说是征得你同意了的,春节回家补办酒席,就正式娶张姨。我本以为这事你早知道,也就没联系你,自作主张,还把他俩安排住一个房间,既然是一家人了,互相有个照应嘛。”</p><p class="ql-block">小瓦匠这下是呆若木鸡,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一把扶起张姨,亲切地叫了声“姆嫲,儿子接您回家了。”</p><p class="ql-block">小瓦匠左手牵着父亲,右手牵着张姨,兴高采烈地向小货车走去,身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