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烔炀河又叫烔炀镇,在巢湖北岸,著名的鱼米之乡。爸爸的出生地,我们的老家。</p><p class="ql-block">老家烔炀河是我父辈们难以忘怀的故乡,他们在年轻时离开家乡,或投身革命,或寻找出路。在坎坷的人生路上,不管身在何处,都会思念这父母健在时的温馨家园。年老后,想方设法回家探视;饱蘸深情撰文抒怀;想为倾注了祖辈父辈心血的烔炀小学捐款捐资,希望告老还乡,叶落归根,可惜都未能如愿。</p><p class="ql-block">五十三年前,我们也多次去过烔炀河,但都是随爸爸妈妈去黄麓镇的靠山张外婆家,下火车到镇上公社隔壁大妈家歇歇脚,看看大妈,短暂停留,只能算过客。</p><p class="ql-block">一九六八年夏天,爸爸当时在合肥市教育革命领导小组,负责语文的有三中的王哲初,省教院的沈辉。一天他们一起到烔炀镇附近的黄家庄参观,重点是参观学毛选积极分子黄大妈家。爸爸带我一起又去了一次烔炀河。</p><p class="ql-block">记得我们下火车要穿过铁路,我脚穿的爸爸不久前出差上海给我买的新式无袢黑色凉鞋还卡进轨道里,拔了半天。</p><p class="ql-block">黄大妈家的墙上挂满了毛主席画像,毛主席语录;黄大妈身上挂满了毛主席像章。</p><p class="ql-block">参观过后我们还去烔炀镇上看望了大妈。爸爸给了大妈点钱,大妈给了爸爸一包茶叶,好像说是从宣城敬亭山带来的。那时荣芬大姐和姐夫一家人大概都在宣郎广农场吧。</p> <p class="ql-block">没想到,一九六九年,社会的动荡将母亲和我们姊妹五人的命运甩到了烔炀河,几个月悬浮不定。</p><p class="ql-block">那是因为爸爸所在的合肥师范学校就要全部下迁到阜阳太和县,而妈妈早已为了我们几个孩子辞掉了正式工作,无正式工作就不能留在合肥,不能在合肥就必须下放。下放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随爸爸去阜阳,要么随街道居民下放X县。爸爸当时想,全家不能去阜阳,外地也不要去,不如全部回老家烔炀河,将来孩子们长大也不会下放到天南地北,就下放在烔炀河,做回乡青年。自己过两年想法调回老家,叶落归根,一家人好团团圆圆。再说老家还有祖父留下的房子,不愁没得住。</p><p class="ql-block">于是,爸爸在没有任何人动员,也没和烔炀镇领导沟通好,并且妈妈极力反对的情况下,单独到派出所站了几个小时的队,硬把妈妈和我们姊妹五人户口迁出合肥师范学校,迁出了合肥市!</p><p class="ql-block">历历在目:,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上午,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姊妹五人顶着凛冽的寒风,坐着颠簸的卡车,在师范工友靠山张的老乡张师傅父子的帮助下,伴着父亲的奶奶陪嫁的大木柜回到了烔炀河的祖家的老宅,李鸿章当铺对门。</p><p class="ql-block">记得当时我们蜷缩在车上冻得瑟瑟发抖。我虽然昨晚交了元旦墙报稿子给郑邦达老师,受到郑老师的称赞和鼓励,但心里却想,要与合肥永别了,被合肥抛弃了,非常悲哀绝望!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至暗时刻,终身难忘。虽然现在感觉当时有些幼稚可笑。</p><p class="ql-block">一大家子回到烔炀河后,却是举步艰难。</p><p class="ql-block">首先是住。因为父亲和兄弟姐妹们都在外工作,房子就租给了公家。我们回来居住后,南面的墙壁必须开个门,这样才能通透见亮见阳光,而且和当时住在后面的大妈来往方便。</p><p class="ql-block">谁知在南面墙上砸了个大窟窿后,天气即变,气温骤降,大雪纷飞,无法安门。只好挂幅塑料布,用桌子再架上椅子抵挡着。</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九六九年的春节,北风呼呼地吹,鹅毛大雪急急地飞。“针大的眼,斗大的风”,刺骨的寒风肆意冲撞着冻硬的塑料布,发出奇怪的恐怖的声音,我们几个孩子在这空旷潮湿阴暗的祖辈的老宅里,莫名害怕,特别怀念合肥师范学校那二层灰楼上最西边温馨的红色地板房。尤其是妈妈不在的日子,尤其是晚上。</p> <p class="ql-block">我们十二月底回到烔炀河,镇领导祖华元书记就回复我爸爸妈妈:烔炀河是城镇户口和农业户口并存,你们下放必须转为农业户,而我们农业户人多地少,你们来了就是增加我们负担;况且毛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们家都是知识儿童啊!最大的刚满十二岁,最小的不到五岁。</p><p class="ql-block">一番话说得爸爸妈妈无言以答。心想先住下来,过了春节再说吧。</p><p class="ql-block">户口问题虽未落实,但老大老二老三入学问题必须解决!虽然那个年代读书学习不被大部分人重视,但我的父母特别是爸爸还是非常重视的。他通过烔炀小学老师,原黄麓师范的学生朱粹道,很快就把我们三人安排进六年级、五年级、三年级上课。</p><p class="ql-block">爸爸把我们亲自送到学校上学才放心离开。因为合肥市几所学校同时下迁的时间是一九六九年一月十八日,师范学校有初中班,要求老师和学生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所以,爸爸不久就返回合肥随师范到太和县苗集中学和学生一起过革命化的春节了!</p><p class="ql-block">1969年春节在二月中旬,乡镇学校一般在正月十五后开学。我们在烔炀小学实际只上了不满三个月的课。</p><p class="ql-block">姐弟仨回忆时说到朱老师的教课,我说朱老师教语文,老二说朱老师教数学,老三说朱老师教体育。可能是当时乡村小学缺师资,朱老师能者多劳吧!?</p><p class="ql-block">两个多月的烔炀小学学习生活,只记得两个画面:</p><p class="ql-block">一是第一天我们姐弟仨在办公室忐忑不安地等着安排到班级去,办公室光线昏暗;</p><p class="ql-block">二是课间操时朱老师叫我站在全校师生前面教“忠字舞”。大喇叭放着音乐,我在前面跳着,大队人马在后面模仿着……</p><p class="ql-block">至于后来什么结果已没有记忆了。</p><p class="ql-block">老师除了朱粹道都不记得了。但朱老师的容貌也不记得了。</p><p class="ql-block">不过还记得大姐的儿子宣平和我同班同学。记得两个女同学,一个姓蒋,一个姓李,住在我们家附近,常在一起玩。还记得我和三个男生经常换书看,一个姓桑,另外两个也不记得姓啥啦!交换的书中模糊记得一本叫《黑妹》的小说,是说一个泼辣的乡村女孩成长为抗日战士的故事,引人入胜,我最后是在月光下看完的。</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十二三岁,已在人生第一发育期,但懵懂单纯的女孩男孩,只是喜欢一起看书一起玩闹,觉得非常开心。</p><p class="ql-block">宣平性格内向,爱看书,很少和我们疯玩。记忆中的我,那时疯疯傻傻,爱看书,也好打闹。可能是因为脱离了长期约束自己的老环境,来到了一个无拘无束的新环境吧!?家务学习任务全部减轻,班长的压力也卸载了!叶没落也归根了!!</p><p class="ql-block">当然春节过后一直到四月中旬,镇领导都没同意我们户口安在烔炀。户口只好一直装在我妈妈的口袋里,我们做了四个月的黑户。</p><p class="ql-block">黑户四个月,是有房住,有学上,就是没有粮油票,吃饭成问题!幸亏大姐荣芬帮助我们,她家五个孩子也都在长身体时候,但他们省吃俭用,抠下来粮票给我们;靠山张的外婆外公也叫舅舅给我们送粮油送山芋;南京的三伯都匀的叔叔也给我们支援了钱和粮票……我们也更加省吃俭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那年春节却很热闹,我们和宣平家一起过的。两家十几个人,一大推小孩子,炸了一大盆糯米圆子,一大盆山芋圆子,炖了一大罐咸鸭黄豆,大妈的千张烧肉,芹菜干子炒肉丝,白米虾烧豆腐……还有外婆送来的炒米芝麻花生切糖,大妈家做的黄豆切糖……虽然户口未安,但我们孩子们是不解其情,没有忧愁的,有吃的就很快乐!</p><p class="ql-block">那时积雪很厚冰天雪地,一片白茫茫,我们孩子们不怕冷,往往为了交换一本书,送碗吃的,拿个东西,传个口信,也快乐地穿着胶鞋,卷着裤脚,提着两腿,一步一滑地往对方家去。</p><p class="ql-block">那年春节前夕,我还第一次做了伴娘。</p><p class="ql-block">腊月二十八日早晨,我的表姐慧慈要出嫁了。慧慈是我大姑妈的女儿,1949年解放前夕,和表哥小磊被四舅即我爸带到外婆即我奶奶身边,她们的父母却到海那边去了。</p><p class="ql-block">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和表姐鸿雁传书几年的表姐夫当兵转业回来了,两人喜结良缘,有情人终成眷属。</p><p class="ql-block">我们都为她高兴。作为娘家人,我妈妈和堂姐亲手为她缝订了红彤彤的喜被,喜枕头等床上用品,准备了红彤彤的水瓶脸盆等。我和她叔叔家的表妹小华作为伴娘陪送她到战上吴的婆家。冰天雪地,道路难行,来回五十里,晚上回来</p><p class="ql-block">到家腿都磨破出了血!</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第一次做伴娘的复杂记忆。</p> <p class="ql-block">那时我除了和几个同学玩,还和宣平姐姐和平、静平玩。她俩都比我大,像姐姐一样带着我及我的四妹五妹。我们跳皮筋、踢毽子、挖荠菜、挖野蒜……也很快乐!</p><p class="ql-block">和平静平姐妹俩年龄相差不大,但性格形象相差较大。</p><p class="ql-block">和平个子不高,较胖,做事风风火火。嗓子大;</p><p class="ql-block">静平个子高高,苗条,做事说话文文静静。</p><p class="ql-block">我俩弟弟主要和大个子小陈矮个子小李玩。小陈是木匠,还精心做了一把木头大刀送给我俩弟弟,可把他俩高兴坏了!记得他们还在老屋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树,一直活着,现在已很高大。但不知怎么长到了隔壁邻家的墙子里。</p><p class="ql-block">春节后,除了宣平,荣芬大姐带着和平她们回宣城了。我们户口问题仍没解决。但学是照旧上。四月中旬,妈妈的工作重心突然转移,从争取烔炀落户转为争取合肥复户了,往合肥跑的次数更多了,基本早出晚归。其中有一次说是到阜阳太和看爸爸,几天不在家。</p><p class="ql-block">那几天应该天气多变,温差大。晚上,二弟三弟睡隔壁,我带着四妹五妹睡在一张东西向的约一米二宽的木头床上,床单底下垫着些稻草,我带五妹睡西头,四妹单独睡东头。</p><p class="ql-block">半夜,我突然惊醒。借着天窗泻下的月光,发现五妹脸色惨白,赶紧摸摸头,冰凉冰凉,摸摸手脚,冰凉冰凉。我吓得摇着五妹,带着哭腔喊着“小五”“小五”!小五慢慢睁开双眼,不解地看着我……原来她睡着蹬了被子,冻得冰凉冰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后来才知道,四月中旬的一天,妈妈到合肥办事,遇到了靠山张村的生产队大队长,说起下放烔炀河不接收的事,那人说:“三姥哎,别人都想方设法往城里挤,你却拼命往农村挤,真傻啊!”接着又说:“你们如果户口在烔炀安不上,就到我们靠山张来!”一番话说得我妈心里暖暖的,一语也点醒梦中人。</p><p class="ql-block">从这天起,妈妈的任务从要在烔炀落户改成要在合肥复户了!三天两头往合肥跑,一层一层找上去,最后找到当时合肥市分管领导潘毅。潘毅了解详情后领着我妈去找支农办负责人:你们简直胡闹!一个女同志带着五个孩子下放,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五岁,她们能干什么呀?她们怎么生活啊?!我妈妈赶紧说:怪我爱人!怪我爱人!潘毅说:给她们复户!在妈妈的努力下,我家成了合肥市下放复户第一家。</p><p class="ql-block">复户手续进行中,传来一个消息:我家在烔炀户口安不上的情况传到巢湖,巢湖有关领导近期即来烔炀督办此事。这个消息促使我妈果断决定:明天全家搬回合肥!于是我妈带着五个孩子又坐着卡车颠簸着回合肥了!这是一九六九年四月三十日。合肥城已挂起了迎接国际五一劳动节的大红灯笼。</p><p class="ql-block">回到合肥师范学校大院,虽然一切非常亲切,但我们思念的两层灰楼最西边的红地板房,已在前一天成了我新任老师的婚房!我们只好住在锅底塘东边的两间平房里。还算幸运,迟了连这也住不上!</p><p class="ql-block">我们下放烔炀河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一百二十五天,酸甜苦辣都有。</p><p class="ql-block">烔炀河离我们远了,我们离烔炀河却近了!烔炀河在我们生命中更重要了,即使是风雪烔炀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再过四年,我们被下放烔炀河。</p> <p class="ql-block">祖希古四媳妇及孙辈(2020年10月)</p> <p class="ql-block">喜遇老邻居</p> <p class="ql-block">当年被拒收的五个儿童</p> <p class="ql-block">我家的对门</p> <p class="ql-block">今天的祖宅(部分)</p> <p class="ql-block">今天的祖宅(部分)</p> <p class="ql-block">张治中先生曾光临的酒楼</p> <p class="ql-block">深邃而期待的老街</p> <p class="ql-block">祖氏三姐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