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宝

段志华

多年来，发小在我记忆里那些美好的东西一直难以忘却，一直想动笔写点什么，但苦于水平有限，总怕写不好。

很长时间以来在家庭子女关系上有一个词汇围绕多数家庭，也就是妈宝现象，这也是近年来的社会热议话题。

联想发小的成长经历，在这里说一个与此有关但又截然相反的事例。

其实妈宝现象任何时代都有，从多数人的成长经历看，父母亲一般都会对子女倾注一生关爱。

只不过发小的成长经历有些许不同，因为他不仅是“妈宝”，更受全家人的宠爱，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家宝，这里也就权且叫他“家宝”。

“家宝”与我同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他比我小一岁。

1967年元月柳州铁路局都匀铁路分局成立时，他父亲从南宁分局调到都匀分局工作，一家人也随之迁到了都匀。

我家则早于他家二、三年来到都匀，他们到都匀后，我们两家同住在一栋筒子楼，因而我们自小就经常在一块，真正的发小。

“家宝”家有六姐弟，上有五个姐姐，他在家庭中是最小的孩子，也是独儿子。

从家庭结构就可看出，他是这个家子女中唯一的男性，传统文化认为的传香火的唯一“种子选手”，绝对的妈宝、家宝。

为此，受到家人的关照和呵护要多一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与“家宝”的接触就是从都匀铁路分局“集结号”吹响那年开始的，我们的父辈都是铁路职工，“家宝”和我也就是妥妥的“铁二代”了。

“家宝”与我同在都匀铁路小学、中学上学。

1969年的夏天我们这一届小学毕业后，因都匀铁中主要教学楼还没完全建好，就在家等待了一年，“家宝”比我小一届，待他小学毕业后，铁中校舍都建好了，这样我就与他同时进入都匀铁中读初中、高中，成了同一级的的学友。

我俩虽不在一个班，但上学一起走、放学一块回是经常的。

“家宝”皮肤光滑细腻，性格胆怯柔弱。刚进入初中时他给我最深的印象是“稚嫩”的。

记得有一次他被顽劣的同学欺负时不知如何应对，还是他五姐挺身而出，对那个顽劣同学给予了严正警告，给弟弟当了“保护伞”，他五姐那时不过也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说到这个五姐，她则是家里父母的强力助手，她前面三个姐姐早年离开家在外地工作，四姐因为小时候患病留下后遗症，这样一来，五姐就扮演了“长女”的角色，为父母分忧就成了她的自觉行为。

五姐是一个大美女，绝对的“班花”“校花”，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她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那个字与八十年代流行的钢笔字贴没有多大差别。

给我另一印象是她的吃苦精神和泼辣劲，那时铁路跑的是蒸汽机车，都匀是折返点，机车到了都匀都要卸炉灰，里面有很多烧结的煤核，捡回来可以烧饭做菜，困难时期的孩子都有一份为家里分忧的责任意识。

我们铁路边的孩子很多都有京剧《红灯记》里的唱词“拾煤渣”的经历，每逢机车卸炉灰时，这些孩子就蜂拥般围上去，用铁锹把炉灰从铁道中间铲到自己身旁，然后用铁丝自制成的耙子扒出煤核，这个炉灰要用含有火碱的热水冲下炉灰柜，手拾煤核时常常被碱水灼伤非常痛，五姐与我们一样用她那写出秀丽钢笔字的手拾煤核。

拾煤核的多是男孩子，五姐与我们一群男孩子争抢炉灰，毫不示弱，有时我们晚上也在铁路边等机车来卸炉灰拾煤核，她有时也守在那里等。

凭着那股与一般女孩不一样的泼辣劲，她后来还干上了警察这一行工作。

“家宝”那时也跟着五姐和我们拾过煤核，在艰难困苦的年代，那时啥都凭票，家家不容易，户户都辛苦，大人忙工作生活，子女也主动为家里分忧成为当时社会的常态。

与家宝一家的来往还有一个也让我十分敬重的人，就是家宝的二姐。

二姐文革前毕业于百年老校南京师范学院外语系，工作后随着三线建设调到贵州安顺011基地工作，因为是学的师范专业，她在基地的子弟学校从事教育工作。

也就是这个工作的缘故，她寒暑假一有空就到都匀来看望父母亲。

这样有时在家宝家里不时遇到二姐，她给我的印象是温文尔雅、谦和稳重，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

因为她从事外语教学，我又比较喜欢英语，把学习中遇到的问题向她请教，总是得到她的教导和鼓励，尤其是她介绍了在三线企业看到很多进口设备都有外语资料和标识，而懂外语的人又不多情况，讲了学好外语重要性的道理，更让我下决心把这门课学好。

正是在她的鼓励下，我的英语成绩不断提高，历次考试在班里和年级都取得很好的成绩，我的英语作文还被拿到柳州铁路局和广西作为教改成果去展览。

听家宝说二姐走了，感到很遗憾，如果她还在世，我是一定要去看看她的。

很可惜，在生活改善变好的今天，在贵州山区渡过艰难岁月的她却过早去逝，真是一件憾事。

有父母和姐姐做榜样，“家宝”成熟很快，他为人淳朴，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不记得是从哪一年开始，他家里有了一套理发工具，我们几个邻居同龄人的理发这件事他就“承包”了，每当我们的头发长了，都去找他，他总是二话不说，立马拿起推剪进入状态。

而“家宝”则是与他父亲互相为对方理发。长年累月“家宝”给我们理发的模样，虽经岁月打磨，但至今历历在目。

他个子高，我们坐着理发，他要岔开两腿放低姿势才便于操作，那时用的是手工推剪（昂贵的电动推剪只有理发店才有），理一个发至少也要20分钟左右，他从不说累，也不图回报，这样的举动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到我们毕业分手后才告停。

我调回都匀后，“家宝”还来我家帮我裱糊天花板。

他参加工作后，也是一个热心肠，经常帮助同事、学生，口碑很好，当年学雷锋活动频繁，他的一言一行，在我们身边就是一个标杆。

1974年7月高中毕业后，我们没有任何选择，就是一条路：上山下乡。

我选择了到祖籍地江西家乡的知青点下乡，“家宝”因为是家中最小的，五姐到了外地，他就留城了。

从此我们暂时分开了。“家宝”留城后刚开始好像是代课老师，正式参加工作是干危险的调车员工作，相信这也是当时无奈的选择，这个工作还要当夜班，三班倒，很辛苦，是一个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工作。

当年有一个同班同学与“家宝”一起也干这一行，一次事故中一只脚的大拇指也被火车压断。

不知是哪一年，“家宝”调进了母校当上了光荣的人民教师，从事体育教学，这与他的爱好和身体条件有关。

我俩在校时都是校排球队的，他勤学苦练，成为主力队员，而我悟性较差，表现平平。

“家宝”有运动天赋，当上体育老师后，他更是干一行爱一行，各项球类触类旁通一学就会，久而久之就成了场上抓眼球的队员。

除了排球外，其中篮球也是他的强项，加上一米八几的身材，扣篮也是得心应手。

在贵阳铁路分局排球赛中他的表现十分抢眼，后被选到分局排球队打球，为此，结识了同为排球队的一名女队友，最后与这位女队友喜结连理。

现在64岁“家宝”还驰骋在运动场上，多次参加全国和大区类的老年羽毛球赛，而且名次大多靠前。

我佩服“家宝”的是他处理家庭关系的能力。

他成家后的几十年里，他与父母和四姐加上他的三口之家，一共六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他把家庭氛围搞得和气致祥、熙熙融融。

几十年来，“家宝”这个大家庭和睦美满，生活幸福，他一直扮演家里的主心骨和栋梁的角色，把夫妻关系、婆媳关系、子女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

特别是他父母和四姐晚年身体不好后，都是他担起重担，照顾好父母和姐姐，在他和妻子的悉心照料下，父母都活到九十多，“家宝”父亲晚年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是他跑前跑后在忙，直至送他们安心地离开人世。

他的夫人也是贤内助、好助手，从不抱怨这个大家庭带来的负累，同样也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很多。

为此，“家宝”这个大家庭还赢得了社会的好评。

有一年到他家，他妈妈拿出“五好家庭”的奖状给我看，老人家的自豪与幸福洋溢在脸上，这个奖状对“家宝”和他夫人一家来说是实至名归，我不断发出赞叹声，内心更是羡慕和钦佩。

说起“家宝”的父母，我至今想起眼睛就湿润，好几次打电话到“家宝”家里，一听说是我打来的电话，就轮番抢着与我通话，那个亲热劲，把我视同他们的孩子一样，唠长嗑短，嘘寒问暖，让我感觉十分温暖，很遗憾在他们走之前未能去看一眼。

不同时代，对妈宝的解读不一样，我的发小“家宝”其实和当年每个家庭的孩子一样，年少时是父母的宝贝，是父母的希望。

成年时是父母劳累时可以依靠的肩膀，是父母在年老无力时的“定心丸”。

在工作中兢兢业业与同事齐心协力完成任务。

在日常与朋友相处时相互关照。

他不管是上班还是退休都勤奋地为家打拼。

“家宝”从一个需要人关照的未成年人，到处处关照身边的人，不仅仅是成熟的表现，更体现了一个人的担当，尤其是他的内心深处永驻一个为家庭遮风挡雨大男人的责任和担当，是真正的家宝。

今天的一些妈宝们则恰恰相反，他们在成年后还是十分依赖父母，好像永远长不大，最大的问题就是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存在着与他们年龄和社会角色不相匹配的依赖。

在社会不断呼唤要传承中华民族的优秀品德时，多么希望现在这种依赖父母的妈宝成年人少一点，多么希望现实中的妈宝们早点醒悟，早一点走向人们期盼的家宝，国家和民族希望的国宝，这也是民族复兴的百姓呼唤吧。

记下这些平凡过往，心里不断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