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时光

程斌红

假期的时间总是觉得过得特别快，转眼已是一周。回到上饶也已经四天了。这四天，足不出户，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那么多想见的人，主要是觉得也没什么人多稀罕见自己，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事情要忙，所以不相互打扰也是一种尊重和友好。

于我而言，放假，就是换一个地方独处，不习惯走出去见很多人或很热闹的场面。在家里，看书写字听歌看电影，感觉很放松，很自在，Me time也是好时光。等过两天女儿回来，我们就一起回妈妈家过年，弟弟妹妹都回来了，万家团圆的日子。父母在，家是唯一的方向。“回家过年”是一个中国符号，一个中国概念，一种中国情结，更是一种呼唤，仿佛很遥远，却明明就在心底。

置身于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一边感叹天下无隐私的同时一边享受着它带来的种种便利。不用出门，一切都可以送货上门。买了菜，买了鲜花，把家里到处打扫一下。虽然这个家一年也住不上几天，但哪怕只有一天也得让这一天是美好的，舒服的，悦自己的心，配得上这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呆着。

从爱他人到爱自己是一条漫长的心路历程，人总是要把目光从更多地关注别人转向自己，把关注外界转向内心。以前总不知道什么叫对自己好一点，吃好？穿好？别委屈自己？现在才知道，不计较，不纠结，不抱怨，不让自己不舒服、不痛快就是对自己好。无论外部世界怎么样，无论别人对你怎么样，在自己的世界里让自己安心就是对自己好。就如在2022年记事本的扉页上写的：种自己的花，爱自己的宇宙。

而我喜欢的人在哪呢？

打扫卫生整理物品一直是我减压放松最主要的方式。心情不好的时候，遇到千头万绪、心乱如麻的时候，我就开始打扫卫生，整理橱柜和书柜。当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时候，心情也好些了，仿佛一并把蒙在心上的灰尘也给清扫了，那种心乱如麻的感觉也理顺了。一年四季，家里鲜花不会让它缺席，看着养眼，取悦自己。生活中一切美好都那么让人心动，不应该缺席。这个醒酒器上次搬家的时候口子碰破了，一直没舍得扔，那盆绿萝也因为长时间不在家也黄得差不多了，于是去掉黄叶，把剩下的几根插在了这个醒酒器里，中间插上一枝尤加利叶，它是作为配草和鲜花一起送来的，平日里，它都是配角，用来点缀花束。今天，我让它成为主角，一枝独秀。

和往常一样，收拾屋子的时候顺便打开电视，于是这张脸就出现在我的眼前，真是太合我心了！我曾经是多么为这张脸着迷。如今我老了，他还是这幅旧模样，干干净净，笑容明亮。不得不说，有的人，就是生来给人欣赏的。我赶紧拿起手机拍下来发给平，因为记得她说过她妈也喜欢钟汉良。平哈哈笑，说：这是玻尿酸加滤镜的效果。嗯，好吧，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喜欢，喜欢他干干净净的样子，明媚的笑，邓伦也一样。

晚上琼打来电话，她正在从杭州回安庆的火车上。“此时此刻，我才有一种轻松的感觉，终于是放假了，很幸福。”这两年，她也过得不易，每每电话打来，必是心里有结，我就像她的私人心理咨询师，陪着聊啊聊啊，有时几个小时，真的是到了三更半夜。其实我啥也给不了她，我那些信口而出的话，却每每被她当作金玉良言，仿佛让她开了光，醍醐灌顶，一种“我有病你有药”的感觉。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些啥，现在回想更忆不起说了什么，无非都是些自己的人生感言而已，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心智也能长些。

琼两年前到杭州，杭州之前，虽然也曾有坎坷，磕磕碰碰甚至遇人不淑，但每每都有老公为她兜底，所以总也长不了心智，四十几岁的人了活得像小姑娘，满身孩子气，可这也是她可贵的地方。如若呆在自己的世界里，读书写字，倒也安生。可偏偏又要出来闯世界，然而现实生活处处骨感，由不得她天真，于是每每心有戚戚、伤痕累累，一种见不到光又取不了暖的感觉。每每电话打来，我必得放下手中忙碌专心陪聊，一层一层剥洋葱似地解答。说不通时，每每也骂：“你书读那么多，读哪里去了？”她也不生气，说自己该骂，她也觉得自己书白读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我自己也一样，书里的世界终究比不过现实世界残酷，摆在面前一道道都是实实在在的坎，可不像书页那样能轻轻翻过。她也实在是跟我一类人，心思简单，心地纯良，于茫茫人海中遇见了，对了眼，上了心，于是就成了知已。她说最感谢村长的事就是因为他认识了我，估计村长听了会跌眼镜。

这两年来，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了她如此轻松的语气，也是为她开心的。慢慢地，也感觉到了她心中的那个孩子气正在死去，而这，谁又能说是件好事情？小王子无法理解的那个大人的世界，我们每个人每天沉浸其中。而我对小王子的爱，正是因为他始终都在我心里，我心里的那个小王子并没有死去。我身披铠甲，在现实生活中冲锋陷阵，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好心里的那个小王子，让他在我忧伤的时候能够独自面对，自我治愈。

今天晚上终于没有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带着她回家的好心情我们聊聊书聊聊人聊聊爱情。她问我相不相信男女之间真爱的存在，我说不相信。她对我的回答感到非常奇怪，问我为什么？也许是我没遇到过真爱吧！在我身边也确实没有真爱的例子来说服自己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爱的相信越来越弱，年纪越大越不相信。很难说这也许是一种偏激。我一直觉得爱是有寿命的，长短因人而异。

她发来一段木心的话：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 /念予毕生流离红尘/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木心终其一生，孤独终老，只因没找到那个似粥一样的人。精神的质地无法匹配，那么凑合必定会是一种痛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质地，有的似木，有的似土，有的似水，我在想，我是怎样的质地呢？我希望自己是有质地的，或如缎，或如棉。摸在手中，沁凉如水，温润如玉，坚韧如丝，却又给人温暖，让人舒服。能活出自己的质地自然是好的，这其中必有光阴的沉淀，沧桑的磨砺。可谁又能活成那个质地精良的人呢？如质地精良的物品，能被更多人收藏于心。很多时候，物质给予人的温暖比人更长久更妥帖。

想起W送给我的笔记本上有几句诗行：

我在贩卖日落

你像神明一样慷慨地将光洒向我

从此

我的人间被点亮

我们每一个人，在这个多情又绝情的人世间，确实都不容易。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哪怕我爱孤独。人与人之间彼此驯养，彼此给予力所能及的温柔，那便是好的。有时，我如神明点亮他人，有时，也有君子如神明，把我点亮。

愿你我，心地纯良，质地精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