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真小说～～《仙女河》10

铁木真

　　第 十 章 （图/网络 文/木真）

我一口气走到了天黑，再也看不到那高高的烟筒，只有吹散的黑烟，飘散在城市的上空，象挂着的几片黑纱。眼前也没有了宽宽的马路和潮水一样的行人车辆，楼房与铁皮屋混杂，马路与土路相连，我感觉走到了城市的边沿。

　　后来才知道是武昌南湖。

　　那时候南湖是城郊的地方，有山有水，湖边荷花盛开，湖旁瓜果飘香。我知道这是菜农所种，但也顾不了那么多，摘了几根黄瓜，拔了几根胡萝卜，拿到湖边一洗，就地大口吃起来。一直吃到肚皮发胀。

　　这片菜地好大，瓜果也多，先在这儿安个身，应该饿不死，也没有红袖标来管。

　　虽然是夏天，我总不能睡湖边草地上。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瓜棚，瓜棚四周散落些碗口大小的西瓜和掌头大小的香瓜。看着都可爱，闻着都香。应该是这瓜成熟的尾季了。而这瓜棚应该很久没人住了，是用几根竹杆和稻草扎成的三角形毛草屋，一人多宽，一人多高，顶头还是尖的。但棚子已经残破松垮，只剩下少许的稻草和残破的牛毡纸围着，地上铺着潮湿霉烂的稻草。瓜棚边还有个几块砖头支起的锅灶。

　　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何况在这远离村舍的荒野湖边。我就地取材，把这间残破的瓜棚清理出来。地上铺了些干草，棚顶上搭了些塑料膜，还用大纸板当门，挡在了棚子口上。

　　就这样，我夜宿湖畔地头。

　　那夜月圆，月光如水，我在月色中来到湖边洗了澡。又坐在湖埂上，看那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我想那月亮里一定有我亲妈，我走到哪她都看着我，护着我。一想到亲妈，悲从中来，我对着两个月亮哭嚎，妈妈呀，你在哪里，为什么要生下我，又要丢下我，让我一个人在这人世间八年了，天天喝的是那仙女河的苦水 。而今我逃离了仙女河 ，妈妈呀，我该怎么活下去呵？你说话呵！

　　月亮钻进了乌云，两个月亮不见了。也许是亲妈听见了，躲在云里哭去了。

我回到瓜棚，犬声阵阵，蚊子成群。我就在一阵阵湖风，夹杂着浓浓的酸臭中睡去。

　　

　　睡梦中，我看见了铁娃哥那小房的灯光，也照到了这棚子，一直照到天亮，才让路边的那条野狗，不敢闯进棚子咬死我。

　　

　 可我不想就这么死了。头两天，我发现湖边有些能吃的野菜，让我暗喜。因为我三四岁就在河边挖野菜，马齿苋车钱草野韭菜，洗净后加点碎米或唛皮，煮成糊糊，虽然苦涩，也能吃下。现在，野菜再苦，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了。

　　有野菜，还有满地的瓜果，吃是不用愁了。但总不能生吃，也要有点油盐。可我身无分文，长久下去是不行的 ，得另想办法。

　　我先是白天去附近城里小区捡垃圾，捡些布条纸盒铁丝到收购站卖几毛钱。虽然弄得浑身臭哄哄的，我也欣喜万分。

　　我第二次去得更早，背了个更大的蛇皮袋子，想着多检点破烂多换点钱。没想到碰到一群捡垃圾的。老的挑着担儿，小的背着袋儿。每个人手上都拿看个长铁钩子。他们有说有笑，似乎认识。

　　我随便找了个垃圾桶翻了起来，有用的东西更多些。我身子太小，刚有桶高，只好把桶掀翻，钻进去检。

　　喂，谁带你来的，懂不懂规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朝我吼道。

　　我缩回头，望着他一脸刀疤，心中一沉，怕是遇到了坏人了。小心惊慌地说，是我自己来的，怎么不能检吗？

　　哟，还是一小丫头片子，告诉你这是我刀疤的地盘，可以检，是要交保护费的。否则，滚开。

　　保护费多少呀？我只有二毛钱。

　　那人突然大笑道，是一次二块钱。不过，小妹愿意跟大哥在一起，就不要钱，也不用检这破玩意儿。行不？

　　我没有听懂刀疤的话，但似乎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连忙摇头走开。

　　捡个垃圾都难。我难过极了，走进居民小巷，检点零散的旧报纸废塑料瓶，还捡些能烧的柴火。一天下来，又卖了六毛钱。

　　我在检破烂的过程中，饿了也去小菜馆，收点剩饭剩菜。吃不完的，还用塑料盒装着带回湖边的瓜棚再吃。

　　在一个好似大单位的门口，我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低头跪在地下，面前是一个写满字的纸板，纸板旁放着一个破茶缸。我静静观察了好一会，发现一个推着自行车出大门的中年妇女，停下来向那破茶缸里丢了个硬币，我听见了那硬币掉进缸子里清脆的声音。

　　我眼睛一亮，我也可以这样跪讨，应比检垃圾要强些。我悄悄地来到另一个大门外，跪在蛇皮袋子上，学着那个小孩样，也许是遇到下班，经过的人多，不一会就讨几毛钱。我不敢乞讨太久，有个几毛够买两个馒头，便走。

　　就这样，我时而捡垃圾换钱，时而跪讨。每天挣够三个馍馍的钱，我又过了二个多月，没有被饿死。

　　

　　距我这瓜棚子不远，有几个大院子。高高的围墙一直伸到湖边。院子里有高楼大树。院子门口有大铁门，铁门上方红旗飘飘。门口有人看守，我想进去看看，根本进不去。但我每天都来一个门口跪讨。看一群一群，穿着整齐，戴着眼眼，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进进出出的人们。真是羡慕极了。后来才知道，这里是农科研究所，冶金研究所，水生研究所。

　　我想往着长大了，能象他们一样该多好啊。可我现在还不到十岁，每日只想着怎么找到吃的喝的活下去。

　　

　　

　 不知不觉秋风起秋雨落了。天气变冷，我才意识到秋天到了。冬天也不远了。

　　可是我没有厚衣服穿，光靠我那个棚子，到了冬天，我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

　　又一场秋雨过后，我冷得缩手缩脑往江边走，我幻想着能再次遇到好心的人。走到桥边的时候，没有看到戴着红袖标的人。我往周围的巷子里转了一圈，想找老人们讨几件衣服，也没有讨到。

东游西转，日头编西，想往回走。突然听到巷子里传来声音，那声音带笑，语气却很阴冷一一

好小子，跟我玩儿阴的呀。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清脆的童声一一我说了，我不做小偷！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童音。我将身体缩在了墙角，偷偷的探头去看。几个大男孩正围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子在打骂。

　　又一个大男孩手高高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再度一声脆响，一巴掌将那小孩子抽倒。

　　孩子的脸偏向了我这边，我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孩儿。那黑漆漆的眼睛，那鹅蛋脸，比年画上的福娃娃都漂亮。还有那白嫩的腿，一看就是白米细面养出来的娃。

　　你不肯讨钱，也不肯翻垃圾，现在给你最轻松的活干，你也不干。你就想白吃我们的。大男孩恶狠狠的说。

　　我也没说白吃啊，是你们自己给我吃的。那孩子扭着头倔强的说。

　　我给你吃的，你给我吐出来！大男孩脸上带着阴冷的笑，说光头哥不是说了吗，让咱们留意一下男孩儿，一个男孩儿可以换100块钱。这家伙既然不想跟着我们干，那就送去他那儿得了。100块钱，咱们正好弄两件棉衣过冬。

　　

我心里有些发抖，在城里流浪了几个月。我多少还是听到一些恶人恶事。那个小男孩应该也是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乘他们不注意，爬起来便跑。大男孩伸脚一拌，将他绊倒在地，又往他肚子上踢了一脚。

　　想跑，没那么容易。小男孩哀嚎了一声，紧紧抱住了肚子，在地上滚了两滚，身子缩了成一团。

我心头发慌，脑袋一热，再打下去，小男孩会被打死的，得救他。我咬了一下嘴唇，大声叫道:

　　警察，警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