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米糖情结

爱民

<p class="ql-block">现在过年,人们走进超市很少有人在普通的炒米糖面前止步了,而是把眼光投放到更加高大上的一些精美糕点上。但我不同,总要在各种炒米糖面前逗留半天,随即也会买上一袋,因为我对炒米糖早已有了一种特殊的情结。</p> <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炒米糖是我们小镇当地老百姓必备的年货。每年从腊月初十开始,一直到大年三十上午,小镇大街小巷的空中,到处弥漫着炒米糖的香香甜甜的味道,那“乒乒乓乓”作响的做炒米糖声音不绝于耳,大街小巷人潮涌动,欢声笑语一片,欢乐的年味充满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p> <p class="ql-block">小镇巷子多,素有“九街十八巷”之称。腊月初,各条大街小巷里临时糖坊相继问世,尤其巷子里甚多,每条巷子里都有好几家糖坊。</p> <p class="ql-block">那年月,老百姓的日子虽清苦,但每家每戶或多或少地都要做点炒米糖,一是为了小孩,二是为了正月里招待上门拜年的客人,三是为了讨得一个好彩头,寓意来年的日子甜甜蜜蜜。</p> <p class="ql-block">其实,做炒米糖的整个流程比较漫长而复杂。但老百姓不怕,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孕育幸福,孕育希望,孕育向往的甜蜜过程。</p> <p class="ql-block">每年冬月初,人们就张罗着筹备糯米,一般会选择团稞糯米。首先将糯米淘洗干净,放入一只大木蒸茏里蒸。蒸熟后,将糯米饭摊在竹匾子里凉透,让它自然冷冻一周。然后将冻米搓开,搓成一粒粒散状。搓的过程比较费力,还要用米筛一点点地筛。接下来就是晒,大约晒上十几个太阳方可。等到腊月初十边上,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一头挑着晒干了的晶莹剔透的冻米,一头挑着糖稀、芝麻、花生,拿到糖坊由做糖师傅炒,将冻米炒成大了几倍的“白胖子”,叫做发米,后放入一口大铁锅与煮沸的糖稀搅拌均匀,快速铲起摊在一张长长的案板上,案板两边各站一个身大力不亏做糖师傅,用几根坚实的木条将米糖“乒乒乓乓”挤压成形,抢时间,用特制切糖刀,将糖“咔嚓咔嚓”切成整整齐齐、一摞摞的,否则糖稀凝固就切不动了。切开冷却后,就成了美味、香脆、可口的炒米糖了。</p> <p class="ql-block">记得我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已在小镇工作两年的父亲,将我们全家从城里接到小镇上居住。那年腊月,父亲请人在镇供销社糖坊里加工一大缸炒米糖。我和妹妹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炒米糖,个个开心地手舞足蹈。雪白的炒米糖上沾着零星的黑芝麻,飘散着那特有的稻米香甜诱人的味道,拿一块吃在嘴里:酥、脆、香、甜,味道美极了!我和妹妹们围着一大缸炒米糖,幸福得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指着一大缸炒米糖对我们姐妹们说:“这下有你们几个小家伙吃的了,你们可要下劲吃哦。邻居小朋友们来了的话,多拿些给他们吃,你们别舍不得!他们家都是农村的,困难得很,家里也没得多少吃。糖吃完了的话,爸爸明年过年再做。”</p> <p class="ql-block">那是七十年代初,我家周围邻居有几家特别贫困,听大人们说他们生产队的工分值只有九分钱,也就是说一个大人做一天农活只有九分钱。尽管如此,他们家也做炒米糖,但做得很少,几家合并起来做,一家也就两三斤炒米糖。</p><p class="ql-block">到了八十年代,老百姓生活条件逐渐改善了,家家户户做的炒米糖数量也相应多了起来,花色品种也多了。什么芝麻糖、花生糖、馓子糖、交切糖等等。</p> <p class="ql-block">写到这里,穿插一段与炒米糖相关的精彩小故事。</p> <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小镇中学高行健老师来了,他就是那个后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高行健老师。那时他和夫人王老师,从北京下放到我们镇上中学教高中的政治课。</p> <p class="ql-block">那时的高老师大约三十多岁,个头不高,但面相十分俊朗。平时说着一口正宗的带着儿话音、有着北京味的普通话,声音十分好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儒雅。</p> <p class="ql-block">高老师平时和父亲很聊得来,空闲的时间就来家里找父亲聊天,大都是谈古诗、名人字画。偶尔也会和父亲一起作诗。</p> <p class="ql-block">那天高老师刚落坐,父亲就端上一碟白天刚做好的炒米糖微笑着对高老师说:尝尝我们小镇的特产。高老师一边抽着烟,一边眉开眼笑地品尝着炒米糖,连声说:不错!不错!很好吃!接着对父亲说:你们这儿腊月里年味儿很浓,街头巷尾到处飘散着炒米糖的香味儿,真的特温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叫我给高老师泡了一杯黄山毛峰茶。我顺手也给父亲泡了一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接着微笑着对高老师说:我俩就着今天的雅兴,各自作一首诗可好?题材不限。高老师听罢,爽朗一笑地说:那感情好。谁先来?父亲说:你先请吧!高老师盯着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沉思了片刻,脱口吟道:“春江流水长,潇洒自徜徉。登高宜望远,入夜论茶香。”紧随其后,父亲和了一首:“津河秀水长,抱笑去五洋。云散天际远,春来百花香。”(津河是宁国境内的主要河流,后汇入水阳江大河,流入东海。)</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虽然很多年过去了,父亲故去也已五六载了,但那晚父亲和高老师在一起围炉夜话、吃炒米糖、作诗的生动的画面还清晰如昨。</p> <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现如今小巷里早已没有了做炒米糖的踪迹。但每年的腊月,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在大街小巷去寻找,寻找记忆里那热火朝天、做炒米糖的热闹场景;寻找那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吃着炒米糖的安然旧时光;寻找那份纯朴、简单、幸福欢乐的年味。</p><p class="ql-block">炒米糖,曾丰盈了流年里那一段最美好的时光,给我带来的是那剪不断的浓浓乡愁与怀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