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过年

曹建涛

<p class="ql-block">我没杀过猪,但见过,真真切切的见过,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或者四十年前。隔着厚重的时光迷雾,我记忆已经模糊,但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陈年画面又渐渐清晰、鲜活起来。</p> <p class="ql-block">黄河岸边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庄里,腊月,隆冬。先是一串凄厉刺耳的嚎叫划破了冬日的宁静,叫声穿过疏离的树梢以及袅袅炊烟传向四方,孩子们闻声呼号着疾步赶来,后面前面是他们同样疾步匆匆黄的、黑的、白的狗。</p><p class="ql-block"> 杀猪大戏正式开始了!</p> <p class="ql-block">现场已经围了一片人,鸡鸣犬吠,人声嘈杂。间或一两声炮仗炸响,渲染的年味浓浓。小孩只能从他们抄着手的棉袄袖筒下挤过,杀猪的是一个四五人组成的团队,主刀是大名鼎鼎的“小炮仗”,大概受到水浒文化的影响,我们那里人都有诨号,小炮仗一名来由已无从考证。其时他五十开外,光头,酱红色脸,鼻子更红,像刚出锅又掉到地上的红烧肉,油腻腻有些脏,唇上颌下生着乱蓬蓬的黑须,他一身黑色打扮,棉袄棉裤,大布条子扎着外腰,棉裤是巩俐《红高粱》中的同款,耷拉着很有格局的大裤裆,膝部则被猪油抹的明晃晃的,像古代武将的盔甲,他是远近闻名的杀猪匠,扎脖子的画面过于血腥,在此不再赘述。但我忘不了那把闪亮的弯刀,以及噙在嘴里的,湿漉漉乌黑油腻刀背,大盆的血……</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放完血几个助手便开始鼓着大腮帮子吹猪腿,吹完几个人咔嚓咔嚓地奋力刮毛,被吹又被刮的死猪膨胀巨大,皮肤白里透红闪着白光,它懒懒得斜跨在巨大的木盆沿上,雪白前腿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张着,长瓢叉子大嘴竟带一丝着笑意,看上去似乎很享受这种服务,真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盆壁及地上粘着一掫撮湿漉漉的黑猪毛,应该还有点点殷红的血滴,狗子正怯怯地低头嗅这点子,企图趁人不注意分一杯羹。再后来就是开膛破肚,猪肚皮哧啦一声就开了,分在两边像两块厚厚的白色海绵,五脏六腑也唰的一声露出来了,轻松的就像打开包裹取快递。整个过程中宽阔的杀猪大盆始终蒸腾着白色热气。</p> <p class="ql-block">对孩子们来说看杀猪最大的福利则是能得到猪尿泡,但那沾着猪油骚气拉烘的大白泡对一只猪来说是唯一的,只有VIP地位的人才享此殊荣, 猪蹄甲则是其余孩子的梦想,尤其是大的,猪蹄甲有的是杀猪人给的,也有自己去拔的,那平日里肮脏东西已经被洗开水泡的很干净,色泽乌黑发亮精制好玩,简直是一件令人 爱不释手的艺术品,但它的价值不止如此 ,重要的是要得到猪油,刚从猪肚子里扒出来的猪油像腊样懦懦软软白白一块块,漂浮在大木盆里的水面上,当大人有关肝胆脾肠忙的不亦乐乎时,小孩们开始揩油了,捞猪油有专门的工具--高梁秸茬,也是就地材,此处交代一下,高粱秸根部几节有成排的气根,形成一个有过滤功能的部位,捞物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当年我就是一手握着猪蹄子,一手那高粱杖滃捞猪油,围着杀猪盆孩子有一打圈子,有的在杀猪人的身后就急不可耐下手了,有的等到死猪大驾移走后再捡漏、在漂着黑色猪毛白色猪油的热气腾腾的油水里淘宝,无论先后我们都可以如愿以偿,捞到到足够的油,因为杀的猪不止一个,接下来开始组装油灯,方法很简单,用母亲纳鞋底的线绳做捻,再在蹄甲壳里填上猪油, Ok 一盏精致的小灯就此诞生!</p><p class="ql-block"> 当杀猪大戏杀青之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就用双手捧着猪蹄子小灯秉烛夜游,那种幸福感简直爆棚,应该说比爆棚还严重!</p> <p class="ql-block">当杀猪大戏杀青之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就用双手捧着猪蹄子小灯秉烛夜游,那种幸福感简直爆棚,应该说比爆棚还严重!</p> <p class="ql-block">请原谅我把以非常残忍的方式结束一个动物的生命,当做具有喜庆气氛的年味儿来讲述,权且认为那种粗蠢的动物没有情感吧,但仍然可能会引起爱心泛滥者的不适。但也许是我过虑了,因为过年大家毕竟还是要吃肉的。</p><p class="ql-block"> 曹建涛</p><p class="ql-block"> 2022·1·2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