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荐进平

曾禹

丹青荐进平

壹

丹青荐，

力荐是进平。

搜尽奇峰打草稿，

外师造化得心源。

山水稿八千。

这是怎样的一个山水圣手？

他如何得来这神奇的功夫？

感觉他一生属土，他守土行中问道，他守着一方砚田，就感觉有了万千山水。

他的童年在东坑的大山中度过，上山打柴，下河摸鱼，性格中有了山的笃静，水的细腻。少年时起他有了画家梦，梦中的他曾随朴纯先生漂游南北，也曾为石壶山民掌灯研墨，还有董源、巨然、倪瓒、石溪、梅清、弘仁、渐江，石涛，他都曾一一随他们登山听涛，宛如画中那个抱琴的童子，恭敬而法喜充满。

一梦醒来，恍然已是三十余年！

其间他四方求学，但更长的时间，他是在跟随古人，悠游在唐宋元明清的画卷里。直至如今，他学得和古人一样，做了个山中宰相，在艺术的王国里自由地逡巡。

他矢志“寄兴笔墨，写意山川”，步石涛之履，“搜尽奇峰打草稿”，于是足迹所至，凡可图画处，必展纸铺毫。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取舍改造，图真传神。满目山川，皆为地上之画图。

他行走在其中，把自己也融为了一道美妙的风景。

贰

丹青妙，

绝妙是进平。

净净清清还简简，

幽幽淡淡复绵绵。

笔墨幻万千。

他的用笔很轻，很净，很简洁。

他的墨色时浓，时淡，很丰富。

他的意境很幽，很淡，很悠远。

笔与墨，是中国画的骨肉，有哪座秀气的青山，能少了水的滋润？水与墨的冲冲破破，将云雾的体积和质感表现得那么的恰到好处，仿佛一拧就能拧出水来，再呵一口气，那云就要变作雨滴掉落了。

浓重的画面，一如他面对的不曾被尘嚣污染的山川，天空旷朗无尘；亦如他内心那个澄澈的世界，波澜永远不惊。够了，有笔、水、墨就够了，他借此便能幻化出万千气象，春云夏雨，水瘦山寒。有时，他也偶施淡彩，用花青，用赭石，仍然是那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幽幽淡淡。清新简洁，韵味悠长。

他什么时候又走进杨万里的诗歌，

在人间四月天里，

在菜花丛中，

成了那个追赶黄蝶的少年？

叁

丹青忆，

最忆是进平。

山树似僧泉似练，

峰峦如黛雨如烟。

山色有无间。

从打开他的一沓沓画稿的第一页开始，我知道我在他丹青构制的山川里迷路了。

小桥。流水。山路上横生的野树。

古寺。荒村。吊角楼支起的酒旗。

我满眼的是山啊，树啊，循着弯弯曲曲的石径，却总走不出世外的桃园。

抬眼望去，云雾缥缈。哦，是一场不期而遇的雨，刚洗过翠绿的树叶，驿亭畔的那株芭蕉低垂着阔叶，在倾听山泉的清响。那是雨气呀，还是晨雾？润泱泱的，叫人想张大口来呼吸。

在蒙蒙的云雾之间，我仿佛听到桨声欵乃，仿佛听到浣衣女的嘻笑，还有隐在山之一角的村庄的鸡鸣。

但我寻遍他的三千云水，山中人不见，独有数峰青。

壬寅初月 含庐 曾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