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李朝阳</p> <p class="ql-block">1951年,在水原,好大的雪。因为战略转移,父亲带着全营不足百名官兵搜寻到78位伤员并奉命掩护撤离。但由于工具简陋,人挑肩扛,又加满天飞雪,虽经一夜努力,仍然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被困在一个小山沟里。天亮后敌机猖獗,无法行动,父亲只好将队伍和伤员安置在树林中隐蔽,自己则带着通讯员外出侦查,搜寻路标,等到探明方向返回时,已近傍晚。当父亲带着队伍来到沟口,突然发现千米外十余辆坦克正沿着公路急速驶来。那一刻,父亲先是一愣,决定就地隐蔽,但随即改变了主意,立即指挥部队借着夜色冲过公路,跨过路边的一条被燃烧弹炸开的河流,迅速隐蔽在了对岸的雪窝中。这一切几乎就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而几分钟后,敌人的坦克来到眼前,调转炮口,对着父亲先前隐蔽的山沟猛烈开火……1969年,腊月,好大的雪。因为“走五七”,全家随父亲来到了农村。那里很偏僻、荒凉,十几户人家分散在半山腰的沟沟坎坎。那时父亲在十里外的另一个村里劳动,半个月回来一趟,平日家中只有母亲带着我们生活。那年我4岁,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仍清晰地记得那场比我身高还要高的雪。印象中,那雪开始并不大,淅淅沥沥,直到傍晚才连成片,由于白天在雪中疯闹了一天,晚饭后便睡着了,可不曾想,天还没亮,就被早起做饭的母亲推门的声音惊醒,起来一看,都傻了眼:门被雪堵住,打不开!那门是木制的,双层,农村带轴的那种,很沉很厚,里面的往里拉,外面的往外推,一旦堵住,很难打开。而窗户也是双层,糊纸的那种,木栏很密,同样也冻住了。无奈,母亲只好用前一天准备好的柴火,熬了一锅粥,又将炭火装进火盆,供我们取暖,中午也是如此,可到了傍晚,柴火不够了,缸里的水也不够了,正当母亲准备采取最后的办法,破窗而出时,突然就听到了外面呼叫的声音——那是父亲的声音!几乎同时,我们都从炕上跳了起来……2008年,在南方,好大的雪。因为出差,我被困在了北上的列车中。原本计划坐飞机,但机场封了,公路也封了,只好抢了张高价硬座票,随着大队人马涌进了车厢,可没曾想,车开出不久,铁路又断了,而且停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区。刚开始还好,人们还都按部就班听从指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食品供应不足,热水消耗殆尽,大家的情绪出现了波澜,特别是漫漫长夜,车外风雪交加,车内人多拥挤,站不得站,睡不能睡,使得原本焦虑的心情更加烦躁和不安。而恰在这时,父亲的电话来了,父亲说:你现在被困了吧。我大吃一惊。我出差的事只有妻子知道,而返程的事因为怕她担心并没对她说。父亲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于是便想隐瞒实情,可父亲笑了,父亲说:别瞒了,我都知道了。父亲说:现在应该是你最艰难的时刻。父亲说:越是困难越要坚定信心看到希望。父亲说:现在全国都在支援南方,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于是,放下电话,我即成了一名志愿者!2020年,春节,好大的雪。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满天的飞雪,突然就想起了父亲。我从没问过父亲当年那一刻的生死抉择是哪来的灵感,也从没问过大雪封山父亲是如何穿过了十几里的山路,更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感知我出差南方遇到的风险,只是每每在碰到困难时,在遇到阻力时,在感觉无能为力时,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个平时很少说话,却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我、关注我,被我称作父亲的人总会默默地来到我的身边,看着我并陪伴我前行,尽管他已离开我快八年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