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过腊八是要吃腊八面的。在我的记忆里,腊八这天,母亲是我们家起床最早的人,她将前后院落的卫生清扫完毕后,就开始为我们做腊八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母亲做饭时,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她一人事先把小米淘好,又把擀好的面切成韭叶宽,放在案板上,然后,在灶堂里生火拉风箱,随着“呼啦、呼啦”的风箱声,不停跳动的火苗,如秋天泾河谷口里的红叶,映红了她饱经风霜的脸庞。</p><p class="ql-block"> 水开了,母亲把小米倒进锅里,不停地用铁勺勺搅动着,估计粥熬的差不多了,再将面条下到锅里和粥一块煮,水沸了,闷会儿,再揭锅盖,腊八面就做好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姐姐抬着小饭桌到院落里的树下,放好小凳子,再把装着盐、辣子、醋、下锅菜的小碟子和筷子摆放整齐。父亲坐好后,我们围坐在桌旁,享受着平淡生活给我们带来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母亲端来腊八面,一碗碗放在桌上,还未等我们端碗,父亲端起一碗面,径直走到枣树旁,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面条,挂在树杈上,口里诵着:“枣树枣树吃腊八,明年结成一疙瘩。”我和姐姐睁大眼睛不解地望着父亲的举动,待明白过来,我们被父亲的举动逗的前俯后仰,母亲笑着对父亲说:“快回来,再不出洋相了!”父亲不管这些,依旧重复着他的动作,口里唱着,又不时比划着动作,把民众期盼来年丰收的心情表演的惟妙惟肖。</p><p class="ql-block"> “四爸,咱们出门逛走。”喊话的人,是我本家一个侄子,我们是一块长大的。他端着面碗,站在我家门口,说逛其实是比腊八面,看谁家的味道香,我知道他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那你等等我!”我回应了他一声,用筷子夹了些许棉油做的下锅菜放在碗里,匆忙地端起面碗朝门口走去。</p><p class="ql-block"> “你回来早点,还要和你大去祠堂呢!”母亲在我的身后喊着话。她说的去祠堂,在我们老家一带有个习俗,在腊八节这天,家里的男孩都要去祠堂祭拜先祖。</p><p class="ql-block"> 出了门,我们朝西走去,见二蛋站在门口用棉衣袖口擦眼泪。我问二蛋,咋又哭了。二蛋说,他见别人吃腊八面,也想吃,就给他娘说了,他娘说他嘴馋,问他还想吃啥?扬起手打了他。二蛋眼泪巴巴地跑出门,想不通,哭了。</p><p class="ql-block"> 听罢二蛋的话,我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全身上下穿一身黑衣,棉袄是黒的,棉裤是黑的,棉祆袖头也黑亮黑亮的,知道二蛋爱用袖头擦鼻涕。同行的侄子拽着二蛋的袖子,让他拿碗去。二蛋不好意思,低着头,看着脚面,不说话。我急了,瞪了一眼,说:“让你去,怎么不去呀?”见我急了,二蛋才转身返回家里。</p><p class="ql-block"> 二蛋姊妹们多,在他的前面还有三个姐姐,他是幺子,也是他娘的蛋蛋娃。二蛋娘是河南人,年轻时跟随父亲从河南一路来到陕西,靠父亲木匠手艺入东家出西家,挣个糊口钱。二蛋娘长大了,出脱成俊俏的姑娘。那年,二蛋娘的父亲在唐王陵脚底下干活时,见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清长流,托人给自己的姑娘找个婆家,有人介绍了二蛋的父亲,俩人一见钟情,当年就拜了堂,认了亲。</p><p class="ql-block"> 开始那几年,二蛋家里的日子还算好,再后来随着几个孩子的降临,日子过的一年比一年紧,每年队上年终决算时,他家分不上钱还要往出拿钱,是队上的“倒找户”。可不,腊八节到了,二蛋看人家吃腊八面,自家锅里依旧是玉米糁子,他嚷嚷着要吃面,他娘心里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打了他。</p><p class="ql-block"> 二蛋来了,我们把各自碗里的面给二蛋分了些,吃完面,三个人相约着一起去祠堂拜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祠堂在村子中间,是我们崔姓大家共拜先祖的地方。大门右侧的大槐树,盘虬卧龙,粗状的树干,不停地向外流着腹水,已显苍到之相。正对门口,有个露出地面的碌碡,供人们去祠堂祭拜时的踏步。平日,去祠堂的人不是很多,那天我们去时,祭拜的人比往常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大人带着小孩。族长四爷个子很高,头发向后梳着,辫子很长,脸色阴沉,我们小孩都怕他。</p><p class="ql-block"> 祭拜开始了,四爷立在最前头,弯腰长跪,我们小孩们按他的样,爬下又起来,做着叩首,不很整齐。完毕,我走出祠堂门,心里不懂为啥腊八节这天要到祠堂来,后来,听大伯讲腊八这天是释迦牟尼修炼成道的日子,是纪念西方佛祖的。他还说,“小孩小孩你不馋,过了腊八是新年。”讲的是从腊八这天开始迎接新年。大伯是秀才出身,上知天文下懂地理,他的话我自然相信。</p><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前,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至铜川工作,有年我参加了一次民间在铜川姜女祠举办的腊八节祭祀庙会。祭祀开始后,主持人站在一个特大锅前,将熬好的红豆粥分给每个前来祭祀的人,吃红豆粥,驱疫护体。我问过一位老者,为啥腊八节要吃红豆粥,他说,当年有个魔鬼天不倶地不怕,只怕赤小豆,腊八这天吃红豆粥就是这个缘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现在,腊八节不像过去那样隆重,也不讲究了,这一切源于人们生活的快节奏,日子好了,碗里的内容丰富了,天天在过节日。时下,疫情肆虐大地,人在家里待的久了,就想外面的事,盼着疫情尽快散去,享受阳光的温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