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辛丑年腊月廿三,小年,天并不特别的冷,值完一天夜班的我,正看着朋友圈大家互道小年快乐,体味着越来越浓厚的年的氛围。今年依然不能回家,不能聚餐,不能放炮,不能庙会,但总是个年,传承了上千年的最隆重的节,心里还是欢喜的。</p><p class="ql-block"> 可惜喜不过午。姑妈走了。毫无征兆地、那么突然地,就走了。仿佛我前些日子电话里虚与委蛇应承下的过年回家就去看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不久。一年又一年,一而再、再而三,已是第三个年头了,还看不到头,而我再也没有机会去圆上那个苍白的谎言。</p><p class="ql-block"> 远在广东中山的小弟第一个用电话传来冰冷噩耗,还没等兄弟俩合伙决定瞒一瞒父母,那边母亲已经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过来重申,然后是老家的堂兄、表姐,电话陆续进来,一次又一次地向我确认这个冰冷的信息,姑妈走了,没有等到壬寅年的春节。</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时间反应不是买票,而是赶紧往老家村里打听返乡疫情防控政策,这是后疫情时代行为模式的习惯改变。可惜辗转回来的消息却无情打破了最后一丝侥幸,回去可以,集中隔离7天,因为小区里有几栋楼已经开始普查核酸。虽然网上这两天还在盛传,浙江永远可以值得信赖,但总也要考虑风险底线,理解。晚些时候,小弟也带来同样沮丧的消息,因为广东中山今天又爆出一例核酸阳性。</p><p class="ql-block"> 2020年初的那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已经深刻影响了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并还将继续这种影响,不知何时是尽头,唯一可庆幸的是,父母早已安置在身边,年总还是有一点点味道的。</p><p class="ql-block"> 姑妈已经走了,这是个再三确认的、无可辩驳的冰冷事实,活着的人,只能面对和接受,然后继续生活,让时间来冲淡这样的悲伤。然而郁结的心情总是在那里,总想说一点什么,记一点什么,生怕日子再久,便再也记不清晰、漠然淡忘了。</p><p class="ql-block"> 姑妈其实是小姑妈,父亲的二姐,嫁得也并不远,都是穷人家。只不过儿时记忆里,虽然大家都穷,我家是尤其的穷,差不多就是村里独占鳌头的那种。用父亲的话说,二十多岁的大龄青年,还过着身无分文、寄人篱下的悲惨生活。就是在这样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娶妻生子,地里刨食,真是一个穷得叮当响。</p><p class="ql-block">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所以,我有记忆开始,家里就很少有亲戚,我们也很少走亲戚,姑妈家是一个特别的例外。这种例外除了血缘上的关系,还有穷苦大众天然的阶级感情,穷姐贫弟之间的无私关爱。父亲跟着他的姐夫,一起下窑制砖,一起躲房间里抽烟,一起在厂里做工,一起走村串户给人家烧酒席,姑妈托她的丈夫,就像一棵大树一样,照拂这她那命运多舛的幼弟。</p><p class="ql-block"> 打上小学起,我的暑假大概是常驻姑妈家的,那老宅子门口的大水洼,是我童年流连忘返的最美乐园,离开了母亲桑条棒的威胁,姑妈总是乐于放纵我的,可以尽情地和小伙伴们戏水摸蚌抓鱼虾,也顺便逃脱了割草喂羊、烧火做饭的劳役,真正的乐此不彼。</p><p class="ql-block"> 后来表兄要结婚,新修了二层小楼,搬了新的宅基地,便又有了新的乐趣。新房子往东大概一里地,联丰村的村所驻地,有一个小小的商店。姑父姑妈都爱喝一点小酒,买酒的任务是我最乐得承担的差事。拎着空酒瓶子,拿着姑妈给的酒钱,走过让人胆战心惊的宽不足半米的窄桥,便到了琳琅满目的小商店,打完酒,富余的两分三分钱便是我的劳务,可以买几颗老姜糖揣在怀里,就是最最幸福的收获。</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远离了家乡,回家的频率越来越稀疏,但是春节回家总要去隆重的拜一回年,不为别的,只为能够再亲近一下我的姑父姑妈,兄弟姐妹们再热热闹闹地团圆一回。就算不是春节,只要是回了家,必然还是要去寻一寻遗落在姑妈家里的那一丝温情,那一点点童年少年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爷爷一脉大概有遗传的肺疾,当然也有可能是祖传的吸烟习惯导致的,我的大伯,二伯,我的小姑妈,我的父亲都是肺不大好,唯一家境略好的大姑妈是个例外。所以近年来,我和小弟、表兄表姐之间的话题便慢慢地集中到父亲、姑妈的肺疾上来,相同慢阻肺的病症,诠释了姐弟俩的同病相怜,然而父亲慢慢地好一点了,未曾想我的姑妈,却已悄悄地走了,那么的突然,那么的决绝,不给人一点点念想的时间,不给人一点点兑现承诺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北京的疫情还在零星闪现,广东中山也出了新的病例,这烦人的新冠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谁也预想不到。就如人过中年,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更先到来。</p><p class="ql-block"> 斯人已逝,亲者节哀;疫情当下,多多保重;未能亲挽,文以祭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