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据《汉书·地理志》记载:“武帝改滇王国为益州郡,中有贲古县,其北采山出锡,西羊山出银、铅,南乌山出锡”</p><p class="ql-block"> 个旧的锡矿沿黑蚂井古道、蔓耗古渡、滇越铁路而出,源源不断地输往海内外市场。</p><p class="ql-block"> 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在个旧设“个旧厂”专收锡、银课税;清光绪十一年(1885)设个旧厅,建立衙署,专管矿务;1913年4月个旧厅改为个旧县,隶蒙自道;1929年,废道后直属云南省;1951年,经政务院批准撤销个旧县,设立个旧市,属云南省红河州下辖县级市。</p><p class="ql-block"> 个旧市锡、铜、铅、锌、银等有色金属的发现和开采有着厚重的历史。</p> <p class="ql-block"> 地处云南省东南部,红河北岸,位于北回归线之上;因祸得福的金湖,是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代表作,它镶嵌在个旧城市中央,白天碧水青山、夜晚灯火辉煌,一城山色半湖春,“城在水中,水在城里”形成山水相间的都市景观;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的气候特征,让个旧成为人们梦想中的天堂。</p> <p class="ql-block"> 因锡而立、因锡而盛、因锡而名的个旧,是中国锡工业的开山鼻祖、云南省工业的摇篮。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云锡人守正创新,使云锡成为世界最大的锡生产加工基地、全国最大的锡化工中心、锡材中心和砷化工中心,“锡都”这块金字招牌放射出更加耀眼夺目的光芒。</p> <p class="ql-block"> 现在,在个旧的百里锡山,无论工程技术人员、还是普通矿工,说起采探矿,大数据、IT、人工智能、高效采矿……都能侃侃而谈。但是,对明清以来的采探技艺却知之甚少,甚至一无所知。</p><p class="ql-block"> 一切失去了的都会变成美好的回忆,我怕失传了的再也找不回来。现将学过的、看到的、听说的,记忆里的个旧矿山技艺收集整理于此,以无愧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个旧。</p> <p class="ql-block"> 在云南省个旧市宝华公园门口,宽阔的马路中间耸立着一座古朴的城楼—— —宝华门。这就是当年到矿山“走厂”的必经之路,也是锡矿石运输的咽喉要道。</p><p class="ql-block"> 据说当时这里可是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和驮运矿石的马帮络绎不绝。今天,只有这座孤独的城楼和城楼上斑驳的风铃依然在讲述着那些传奇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埋藏在历史中的老厂古道</p><p class="ql-block"> 新中国成立前,锡都个 旧 的 矿 山 被 称 之 为“厂” ,到矿山开矿、务工叫做“走厂” 。而个旧矿山中最有名的就是老厂,宝华门就是当年通往老厂的必经之路,也是当时个旧市城区与矿区的分界点。当年,从这里出发,经小陡咀、大陡咀、卖凉水处、燕子歇凉、半坡庙、黄泥坡、秧草塘、塘子凹便可到达老厂矿区中心地带耗子厂庙。这条全长 15 公里的古道皆由青石 铺 就,平均 宽 度 2.2米,最窄 1.7 米,可以两匹马并行。其间岔道共有 3 条:一条由卖凉水处经背阴山冲、下陡石阶至新湾子、雷打山、小城门硐及羊坝底一带矿区;一条由半坡庙经竹箐丫口至黄茅山、风流山、松子坪、菊花山、老城门硐、野猪塘、晒鱼坝、硔王山、长冲、黑蚂井一带矿区;还有一条则由秧草塘分岔,沿石阶路至梅雨冲、闵家硐、双槽门、观音硐、红塃硐、拗头、天生塘、龙树坡、湾子、菜园、白硖硐一带矿区,这些道路所覆盖的都是当时主要的锡矿开采区域。</p><p class="ql-block"> 个旧矿山与全国其他矿山相比,有许多不同的特点,比如:矿石叫塃,精矿叫硔,石头叫大夾,坑道叫窝路,契子叫草鞋头,撬棍叫猪脚丫巴,支护坑道的圆木叫劈柴,东西竖井2050米深处叫0米等等。</p> <p class="ql-block"> 老厂之所以被称为老厂,一是其矿产资源丰富。民国时期,个旧最著名的有五大采区,分别是上八厂、中八厂、下八厂、外八厂、新八厂,而上八厂、中八厂、下八厂三大采区均在老厂矿区内;二是规模化开发利用最早,据史料记载,在“采银渐衰、采锡兴盛”的清代前期,“初因方连硐兴旺,四方来采者,不下数万人。楚 (今湖南、湖北) 居其七、江右 (今江西、安徽 ) 居其三、山陕 (今山西、陕西) 次之、别省又次之” 。到了清代后期,矿工则逐渐以云南人为主,据民国 27 年 (公元 1938 年) 个旧县第二区 (包括耗子庙、双槽门、通风口、大陡山一带) 1498 名矿工户籍所载,矿工籍贯98%以上为云南人,其中建水、石屏人占54%,其次以元江、宣威人居多。因此,后来采锡渐兴的马拉格、白沙冲、古山一带称为新厂。</p> <p class="ql-block"> 出于乡土情结,异地同乡人纷纷在个旧建立自己的同乡会。如现在的个旧市区和平小学内曾有四川人建的会馆川庙街;江西抚州人和吉安人分别在江川巷建有抚州会馆,在吉安街建有吉安会馆;广东、广西人则在天君阁外 (今红河大酒店 ) 建有两广会馆。云南省内同乡建的会馆更多,有分布于市区不同方位的临安会馆、石屏会馆、玉溪会馆、蒙自会馆等。个旧会馆最多时共有 18家。</p> <p class="ql-block"> 老厂古道这条“走厂路”不仅记录着个旧锡矿资源开发利用的历史,也见证了个旧这座边陲小城与中原大地的紧密联系;见证着哈尼族、彝族等少数民族文化和中原文化的不断融合。</p> <p class="ql-block"> 一夜暴富的神奇路</p><p class="ql-block"> 人数众多的“走厂人”里,绝大部分都是从事私矿开采的。据民国 23 年(1934 年) 9 月,个旧厂矿同业公会调查,在老厂矿区内,计有私矿厂尖 2234户,砂丁(矿工) 19788 人,几乎占个旧矿区总户数和总人数的三分之二。</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私矿主要有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小生产者办的尖子,因为一般只有 2至5 人,用一口锣锅煮饭,就够全尖子的人吃了,被形象地称为“锣锅尖子” ;第二种是小业主办的尖子,一般五六人或七八人,有一定数量的资金和生产工具,但雇工不多,业主也参加生产劳动;第三种类型则是厂主、老板办的尖子,由厂主和老板向上前人(工程技术人员)提供应资金、大米、黄豆与生产工具,因此又被称为“供头”或“锅头” ,可以算是当时的资本家。</p><p class="ql-block"> 能够成为厂主和老板的人主要有四种:一是劳动者变成企业家的,二是商人变成老板的,三是地主变成老板的,四是官僚、军人办尖子的,被称为“老爷尖子” 。其中,由劳动者变成企业家的,往往成为当年街头巷尾人们口口相传的传奇故事。比如出身苦力的李文山,最初只是在矿山“拣小塃” ,后来靠办厂发了大财;赶马出身的钟才所办的尖子遍布大明槽、长冲、大冲;在饭店跑堂的李恒挖到大塃后暴发起来……</p> <p class="ql-block"> 为什么会出现许多这样的传奇,还要从当年的找矿方法说起。</p><p class="ql-block"> 过去矿区找矿全靠“察塃(矿)色,顺塃引,冲尖子,看栓口” ,就是根据泥石的颜色、形态,测定矿脉方位后打硐探寻,找到塃引 (矿脉头俗称,亦称矿苗)后,沿塃引掘进。塃色根据矿脉的性质和颜色确定,塃引根据矿脉的形态称谓,冲尖子即顺塃引掘进,看栓口则是根据地层的倾斜、褶皱、断层来判断矿脉的生成与走向。同时矿石鉴别只能通过“看碗口” ,就是在矿岩上均匀取样,用手紧捏一把矿样放入一只直径约 15 厘米、深约 5 厘米的土碗中,倒入水轻轻摇动,涮出比重较轻的泥石等杂质,使矿物沉淀于碗底,根据其分层的情况及色泽判别金属的含量,如“麦针尖” (0.1%)、“小苍蝇翅膀” 、“大苍蝇翅膀” 、“老鼠嘴巴” 、“细黄口” 、“小黄口” 、“中黄口” 、“大黄口” 、“小碗底” 、“大碗底” 、“小螺丝盖” 、“大螺丝盖” 、“小文钱” 、“大文钱” 、“掐掐清”(60%)等,分别代表了从低到高不同的原矿锡金属品位。</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土法找矿投入多,周期长,并有较大的盲目性及风险性。但高风险也带来高回报,一旦寻到富矿,则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所以矿山歌谣中曾有这样的歌词:“干塃干年数,找钱找月数” ,“早上无米煮,天黑买马骑” 。</p><p class="ql-block"> 当时人们熟知的大老板中,较为著名的“鸿发昌”号老板李文山,不仅担任锡务公司董事,还用钱买了“道台”的官衔,并在个旧闹市区建一条长长的大街街房;“朱恒泰炉号”老板朱渭清,当时雇佣矿工达七八百人,年产大锡上百吨,聚集大量财富后,在建水县城建起了广为人知的“朱家花园” 。</p><p class="ql-block">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关于“走厂”暴富、炫富的传闻数不胜数。这条“走厂</p><p class="ql-block">路” ,既是一条流淌着财富,闪烁着金光,孕育了无数传奇故事的神奇之路,更多的是贫苦人家苦讨苦吃,养家糊口之路。</p><p class="ql-block"> 古语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真正成为大老板的毕竞只是少数,大多数“走厂人”只能当砂丁。所谓砂丁,就是当时在矿硐中采矿工人的旧称,大老板们所聚集的大量财富、享受的奢靡生活,大都建立在砂丁们的勤劳劳作之上。</p><p class="ql-block"> 民国初年,地质学家丁文江先生在个旧各矿山考察了解情况后写道:“采矿原是劳动中最苦最危险的事。中国的土法采矿比任何新式的采矿都要苦几倍,危险几倍。而个旧的锡矿在土法采矿里面又要算是最违背人道的。 ”</p> <p class="ql-block"> 矿硐采矿法是当时老厂开采脉锡矿的主要方法,一般需进行打硐、架欀、冲尖子、挖塃、放炮、背塃、点灯、排水、通风等九项工作。</p><p class="ql-block"> 打硐又称开坑。矿师找到塃引,先打槽门。打入槽门 (坑道口俗称)后,以矿脉为引导,顺矿脉分支而掘数条巷道,其深度不一,少则数百步,多则四五千步。</p><p class="ql-block"> 据清华大学国情普查研究所苏汝江著《云南个旧锡业调查》 记载,20 世纪 30 年代末,矿区硐尖深 3000 步以上的有黄茅山老城门硐、红塃硐、湾子厂观音硐、小城门硐、十伙硐、花扎口、联发硐、财神硐、梅雨冲坳头、闵家老硐、银硐厂银硐。</p><p class="ql-block"> 架欀则是坑道向前推进时,为预防坑道倒塌,以木材进行支护。架欀由当时称为欀头的工程技术人员操作,欀木顶部和左右两侧 3 根为一架,每根直径 6 至10 厘米,上部横木较粗,称梁头;下部横木两端凿成凸状,装配成上窄下宽略呈梯形的框架支撑坑道。框架处空隙用土石、木材填实,使之稳固。土石松散处欀框架紧紧相连,称“板壁欀” ;不太松散的地方框架之间有一定距离称“跑马欀” ;垂直吊井中供人上下踏行的欀木称作“绷子” ,用一根横木抵紧两头使之固定于井壁。</p><p class="ql-block"> 挖塃主要使用铁琢子 (俗称鹤嘴锄) 挖掘。遇石化矿采用大锤击碎或用圆形、八角形铁尖 ( 俗称錾子) 敲凿,或用炮杆凿孔装置黑色火药崩裂。矿石经欀头鉴别品位,有洗选价值的部份运走,贫矿连同泥石充填坑内或运出坑外。</p><p class="ql-block"> 放炮就是坑道开拓中,将岩体以手锤、炮杆凿眼,填入黑色火药,用引线燃爆,使之崩裂。在未使用火药爆破之前,采用以猛火将岩石烧烫后再用冷水浇泼使之爆裂便于挖掘,称“烧爆火” 。</p><p class="ql-block"> 坑内矿工运输矿石称“背塃” 。背塃的塃包用麻布制成形如褡裢,一端袋子较小,一端袋子较大,负于肩上,小端悬于胸前,大端垂于背后,每背可重达50 公斤以上。砂丁在曲折低矮的坑道内头戴毡帽,帽沿下插一块牛骨片或竹片用来刮汗,屁股上系休息时垫地的坐袜,以杵手扶持蹲爬而行。</p><p class="ql-block"> 照明、排水和通风设施就更加简陋,当时人们把矿硐开采形象的比喻为“鹞子翻身葫芦口,长虫蜕皮钻矮欀” 。因为缺乏安全保障措施,许多砂丁死于矿硐塌方等事故。其中 1922 年,马成硐生“锅底捞塘翻身”大惨案,多名矿工无辜丧命。事故发生后,老板马成的大儿子马兴保不仅不处理善后事宜,也不准幸免于难的矿工抢救被埋的弟兄,到了晚上,就把尸体充填在“夹帮”里,或拖出丢到深箐里。矿工告到县府,马保兴被抓起来,几天后,马家人用钱打点,马保兴被释放。</p> <p class="ql-block"> 黑暗中寻找光明的道路</p><p class="ql-block"> 为了找到人到硐里当砂丁,老板们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稍好点的只是骗,派“月活头”打着诱人的告示,到石屏、建水、宣威等农村走村窜户去“招弟兄” 告示上写着:个旧矿山是个挣钱的好地方,大米饭管吃饱,天天都喝玻璃汤,珍珠干炒,还加两鸡和一蛋,干半天活闲半天,有的还弹八股弦,盖的千滴水,睡的钢丝床,喝的牛奶加豆浆。</p><p class="ql-block"> 然而,事实却是:大米尽吃饱是谷子、稗子多得难以下咽的饭;玻璃汤是白开水;珍珠干炒是炒豆子;两鸡一蛋是两只挑塃的撮箕和一根扁担;干半天活闲半天指的是空手下洞不算干、肩背锡塃才算干;盖的蓑衣叫千滴水,睡的钢丝床是用树枝搭成的朗敞铺;牛奶加豆浆是用黄豆磨成连渣捞的“老妈妈汤” </p><p class="ql-block"> 更甚者,通过贩卖人口等方式将矿工诱惑“招雇”到硐里。这些“招雇”的砂丁,大半是年仅十二、三岁的童工,每天要干十二、三个小时。为了防止砂丁们逃跑,还在矿厂四周的山头上建造碉堡、炮楼,由配备枪支的私人武装进行看管。就算你侥幸逃出这家尖子,被别家矿厂的老板、管事看到了,也会抓来丢进矿厂去,如果过几天没人来找,就成了自己的砂丁。</p> <p class="ql-block">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一批觉悟起来的砂丁开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电影《锡城的故事》 就讲述了彝族少年普根强和同伴李阿朵,因家里欠下了人家的债,被骗到个旧锡矿当童工,因为受不了非人的生活,要逃出虎口却没有成功。后来在党的地下工作者、矿工万忠和杨德贵的引导下积极参与工人运动,最后与工友一起参加了党领导下的游击队的故事。电影虽然经过一定艺术加工,但却真实再现了当年砂丁的苦难生活和那段艰苦卓绝的斗争岁月。</p><p class="ql-block"> 幸运的是,1950 年 1 月 17 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 13 军 37 师在个旧市红炮台经过浴血奋战,歼灭国民党 161 师、193 师,宣告个旧解放。老厂矿区的砂丁最终如同电影中的主人公普根强一样,迎来了新生的曙光。</p> <p class="ql-block"> 伫立在红炮台中央巨型花岗岩上、由新中国成立后首任中共云南省委书记宋任穷亲笔题写的“解放”二字和石壁上雕刻挣断的锁链,象征那段苦难的岁月已经成为历史。</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期,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中,无数有志之士从祖国的天南地北来到个旧这座边陲小城,走进矿区,为建设新中国锡产业贡献了自己的青春和力量。</p><p class="ql-block"> 锡都个旧也在共和国工业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p><p class="ql-block"> 对于这一条“走厂路” ,倘若没有“供头”和“砂丁”留下的无数风光或悲情的故事,我们这一代人和下一代人或许就不会真正懂得云锡的前世今生。 </p><p class="ql-block"> 因此,倘若听任历史记忆在我们这一代逐渐消失而熟视无睹,那将是我们对后人的过错。反之,让历史告诉未来,即便从记忆里读出来的都是泪水,也无愧于生于斯长于斯的百里锡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