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絮语：孩子学不进去的背后

马志国：作家，心理学家

心理迷局：我就是学不进去了

这一天，一个女孩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心理健康中心。

女孩的父母介绍情况说：孩子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学习也非常努力，靠自己的实力考入了重点高中。可是这学期期中考试之后，就学习不进去了。学习总是不努力，不专心，没兴趣，总是想玩，玩电脑，听音乐，看电视。妈妈着急了批评她，她还说，我就是学不进去。不知道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随后，我和女孩进行了单独会话。

女孩交流的比较坦率：“我的问题就是学不进去，不努力，不专心，没兴趣。我怎么这样呢？”

女孩回忆说：“从小妈妈就对我要求非常严格，我学习也一直很努力。到了初中的时候，经常在班里是前三名，初三还连续几次考了第二名，与第一名有时候仅仅差一两分，现在想起来还挺郁闷的。不过，最后的中考还是考入了重点高中。升入高中后，第一学期状态挺好。可是，到了第二学期，对了，应该是第二学期期中考试之后，我就觉得有点学不进去了，对学习没有了兴趣，对哪门学科都没有兴趣了。学校放学后我们自由支配的时间比较多。但我总是想着玩，玩电脑，听音乐，看电视，翻闲书，就是学不进去，不努力，不专心。为此，妈妈经常说我，你就是学不进去，就是不努力，不专心。上次考试没考好，妈妈就批评我，谁让你学不进去，谁让你不努力，天天总是电视，电视。当时我也很烦，就说，我就学不进去，就不努力，就看电视……从那以后，我越发感觉自己学不进去了，而且有时候好像故意学不进去。我是不是病得很重啊！”

至此，我心里虽然有了初步判断，却还需要印证。于是，在第一次会话将要结束之前，我说：“不必担心，你没有病，更说不上病得很重，你只是有一个心理上的情结。为了更好地帮助你，我们需要弄清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学不进去的情形，难道就没有学得进去的时候吗？”

心理解析：给自己设置的一个障碍

第二次来访女孩回忆说：“回去想了想，我也有过专心学习的时候，特别是受到什么激励之后，就想自己要努力学习，于是，当晚就可以学得进去了。一学进去，就什么都忘了，什么干扰都没有了，很努力，很专心。但是，一两个小时过后，就又去看电视，听音乐了。之后虽然还能再学习起来，也就不再那么专心了。

我说：“我们先不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不是一个只顾玩乐放弃学习的人，而且，你还经常刻苦努力全神贯注，就是说，你也学得进去，是这样吗？”

女孩想了想：“可以这样说。”

“那么，为什么说自己学不进去，甚至有时候故意学不进去？”

“从那次考试下滑之后，妈妈就是这样批评我的，说我学不进去……”

“妈妈的话正好对了自己的心思，是吗？”

“是的，我感觉妈妈正好说中了。”

“初中的时候一直是第一二名，到了高中你的名次怎样呢？”

“到了高中开头很辉煌，前3名，后来，前10名，再后来，名次继续下滑，到了第二学期期中考试是最差的一次，考了20多名。眼看又要考试了……”

“很担心名次再下滑？”

“是，是很担心，我这个人比较争强好胜，真得很担心……”

“不仅如此，你还隐约感到，自己似乎难于再保过去的辉煌，是这样吗？”

女孩一愣：“您怎么知道？！”

我笑而不答，继续问道：“是不是经常给自己难保过去的辉煌找原因？”

“对呀！”女孩仿佛遇到了知音。

“于是，你和妈妈一拍即合，觉得是因为学不进去，没兴趣，不专心，不努力，这样一来心里就感觉……”

“心里就感觉压力小多了。你学不进去，你不努力，成绩怎能不下滑？”

“这样一想，似乎自己就找回了……”

“找回了面子。”女孩抢过话头，忽然领悟地说，“哎，我总说自己学不进去，不努力，不专心，没兴趣，原来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啊？”

“你领会得很好。”我肯定说，“妈妈简单地把你的考试名次下滑，说成是你学不进去，不努力，不专心，没兴趣。无意间让你发现妈妈这个说法，正好给自己名次的下滑找到了理由，也很有面子。于是，你认可了这个说法。其实，你能够坚持两个小时的专心学习，说明你并非学不进去。但是，面临考试名次的难保辉煌，你宁愿说自己学不进去，甚至故意学不进去。这样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障碍，也就是找到了一个借口：我是因为学不进去。这样可以减缓一些心理压力，得到一些暂时的心理安慰。但是，长此以往并不解决问题，而且，这样的想法还会成为消极的自我心理暗示，导致恶性循环，让自己真的每况愈下。这一切，虽然你没有清晰地意识到，却隐约地感受到了。于是，你感到自己心理有病了……”

心理支招：拆除自我设置的障碍

我给女孩的建议有三条。

首先是调整自我认知。

其实，从初中升入高中，由于学生群体不同了，即使大家还是一样地努力，多数同学的名次也必然要下滑，这是不难理解的。所以，坦然面对这个事实，适当降低自我期望，会让自己的心灵多一些安宁，这样反而会多一份学习效率。

其次是积极自我暗示。

把“学不进去”这个借口彻底扔掉，而要经常这样默念：我学得进去，我很努力，很专心，很有兴趣。这样就会进入良性循环。

最后是分解自我目标。

比如，把一个晚上的学习时间分解为几个半小时，能够做到专心，就适当给自己一个奖励。女孩的问题还需要父母的配合。

我给女孩父母的建议，一是不要对孩子期望太高，二是决不再说孩子学不进去，三是抓住孩子专心学习的表现给予及时鼓励。

告辞的时候，女孩的父亲表示，回去一定要好好对孩子妈妈转达这个意思，好好配合。

不久，心理咨询专线传来那个女孩的声音。女孩告诉我，她已经彻底跨越了“学不进去”那个障碍，那三条建议很管用，让自己的学习状态越来越好。我为女孩拆除了自设的障碍而欣慰。

女孩的心理问题，在自我心理学上叫做“自我设障”。所谓自我设障，说的是人面临某种没有把握的结局，自己常常会事先给成功设置一个障碍，也就是给自己预备一个很好的借口。比如临近考试了，有些学生却不努力学习了，或者说自己闹病了，这里的“不努力”“闹病”，就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一个障碍。在成人的生活中，也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自我设障可以有两方面的心理作用：如果失败了，就有了自我安慰的借口；如果成功了，就会获得别人更多的赞许。自我设障往往是后天习得的，跟家庭教育、环境影响等密切相关。比如，父母、老师或长者对孩子不客观的评价很容易内化，从而让孩子找到自我设障的借口。

上面的案例中，就是由于家长对孩子期望过高，因而对孩子的名次下滑作了不客观的归因，导致了女孩无意间以“学不进去”来自我设障。

由此说来，成人对孩子的评价应当慎之又慎，特别是不能随便把对孩子的一些消极评价说出口。看来，在孩子面前，管好自己的嘴，也是当父母的一份智慧。

生活中偶尔地自我设障，一般没有太大的问题，或许还可以暂时地缓解心理压力。但是，习惯性的自我设障，不利于发挥人的潜能，甚至导致人生最终的失败。所以，面对生活还是采取积极的对策，拆除自我设置的障碍，才是根本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