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故乡

悠默小师宁克先生

那年，俺46岁，回到离别43年的故乡，黑龙江省依安县。 那年，因公出差和同事到吉林省四平市厂家检验设备。临行前，俺妈问，依安县殡仪馆拆迁，能不能去把存放在那里的姥姥骨灰盒取出，择地安葬？ 出发前，请示领导，俺想往北再走走，回阔别40多年的老家黑龙江瞧瞧，处理点私事。领导开通，回吧，多给三天时间，费用回来报销。 就要回故乡了。俺少不更事，三岁离开故乡，随父母支援企业、支援内地建设，背井离乡。四十多年了，与生俺养俺的故乡再无交集。故乡，只是姥姥、父亲、母亲口中的故事；故乡，只是心中的一个名字；故乡，只是户口本籍贯栏里那行文字。 长大了，懂事了，慢慢知道，故乡，不但是俺出生的地方，更是父母翻身解放，参加革命的地方。 依安县（泰安），小县城，一直名不见经传。现在出名了，两次飞天的宇航员刘伯明，就是那里人。 那年三月下旬，离回故乡的日子越来越近，俺对出生的那个小县城期望越来越大，回乡的思绪按捺不下。依安县，你是啥样？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俺自打小就没见过爷爷奶奶和姥爷。唯一见过的，就是在俺身边陪伴俺成长二十年的姥姥。至今，俺还记得姥姥那慈祥的容貌。姥姥九十岁无疾而终，老人家大半生在故乡那片黑土地生活，经历了几个朝代，亲眼目睹了俺父母参加革命，建设新中国。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俺在故乡那三年，家里住十几口人。姥姥含辛茹苦，靠针织女工，靠俺父母那不多的供给制，一大家子人勉强温饱。 俺在故乡那三年，年幼多病。常常是看完病，一连三天，每六小时打一针。常常是，冰天雪地，半夜三更，姥姥、妈妈抱着俺，深一脚浅一脚，跌东倒西，到城边诊所打针。 后来，姥姥又随俺爸妈进关，帮俺爸妈拉扯俺们兄弟姐妹，烧火做饭，操持家务。一直到快九十岁，眼不花，耳不聋，嘴里还有几颗牙，胃口倍棒。 家有一老，全家人的宝。俺得姥姥的济，命中注定，俺这个外孙子，给她老人家打发后事。 那年3月23日，上午，坐火车到黑龙江省依安县大姑家。 东北讲话，来戚儿了（戚读音且），上炕上炕。故乡人，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亲亲侄子进门，大姑拉风箱，烧柴火，小鸡炖蘑菇、酸菜汆白肉……摆满炕桌。俺和同事，大姑一家，开喝。 吃喝间，提起给俺姥姥迁坆之事（十几年了，姥姥骨灰盒在县殡仪馆安放，大姑一家一直照料）。想到俺妈有把姥姥骨灰洒在故乡大地想法，到表弟家打电话，请示俺妈，能否把姥姥骨灰洒在五大连池，往后谁回老家，祭奠姥姥，有个地方。电话里，妈妈同意。打过电话，表弟联系好单位出车，明早出发。 商议完移坆事宜，放下心来。不下炕，继续喝。故乡的酒，东北老烧子；故乡的亲，大姑一家人。不知不觉中，上午十一点多，窗外转阴，天降大朵大朵雪花，睁朦胧醉眼，赏窗外雪花，酒不醉人人自醉。栽倒炕上，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早起想出门，大雪封门，推门不开。幸亏邻居过来铲雪，门外开出雪道，方才走出门外。 大姑家表弟匆匆赶过来，告知，单位小车因大雪封住车库门，不能出车。 怎么办？一时间想起，此行有祭扫俺爷爷奶奶墓地意愿。听说墓地在大姑父（已去世）老家村外小山上。何不将俺姥姥骨灰盒埋在那里，亲家间好有个照应。 在大姑家小表弟带领下，到市场花50元租了辆吉普车，从县殡仪馆取出姥姥骨灰盒，往俺爷爷奶奶墓地开去。 路上积雪被大风刮到路两边，一路上还算顺利。四十多里地，二十多分钟，开到俺大姑父老家上游建民村。村外茫茫雪原，大雪及膝，212北京吉普挂前后加力，开不出三十米。司机无奈，下车吧。 表弟从村里找来的两个亲戚小伙，扛着锹鎬，在前面开路，一脚一个雪洞。俺抱着姥姥骨灰盒，俺同事提着一箱祭品，踩住前面脚窝窝，艰难前行。表弟在后面接应，直奔二里地开外小山头俺爷爷奶奶墓地而去。 那一刻，俺们走在故乡的林海雪原。俺一生，从没见过，走过那么大的，那么深的雪地。半个多小时了，气喘吁吁，才走了一半地儿。 实在走不动了，望着东方高高升起的太阳，望着远方白茫茫的雪原，望着雪原边际似隐似现的大片湖泊。背山面水，风水宝地，不如把姥姥骨灰盒就地安放。姥姥，外孙子做主，莫怪俺。 说干就干，请表弟亲戚帮忙，在俺脚下挖墓穴。那亲戚俩小伙子有劲，用铁锹从雪中开出一片地，一镐一镐刨出大快大快黑土，整出二尺见方的墓穴。俺恭恭敬敬把姥姥骨灰盒放进去，放进祭品，覆土起墓。 当俺直起身子，就看俺表弟转向东方，看着远方的湖泊，若有所悟。片刻后，表弟提醒俺：你姥爷的坟墓，就在那上游水库底下。 俺一下子明白过来！ 天意，姥姥眷恋那片黑土地，不离不弃；天意，姥姥执意与姥爷相守，永不分离；天意，姥姥在天之灵感天动地，故乡茫茫雪原，留住外孙子俺脚步，安葬姥姥于此，顺应天意。 俺一下子跪在齐膝深的雪中，一眼望向水库，一眼望向爷爷奶奶墓地的小山头，磕头，泪奔，心中翻腾，长跪不起。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雅逸读完幽默大师的佳作，是一桌丰盛的人生感悟，在风趣幽默中领悟亲情、友情胜过一切，豁达大度是对待生活的态度，祝宁克先生及家人🐷事顺意，安康幸福快乐！👍👍🌷🌷 ——点评见俺《过年闲唠嗑》 @平安金猴俺在哪家在那，读之落泪。其中包涵多少劳苦辛酸和甘甜，只有自己感受到。 ——点评见《父亲跟俺三句话》 @风轻云淡感动，流泪了。其实我想老人家们离我们并不遥远就隔着一层土，我们的问候他们应该听到。谢克宁老先生精采的文笔，勾起我无限的思念。🙏🙏🙏 ——点评见俺《清明长思，与爸妈隔空对话》 2022农历壬寅虎年，年关临近，淡淡的乡愁日日渐浓，对故乡的思念日日渐增。 今天，小年，俺阖家幸福团圆。“山西大掌柜”吃罢饭回家，一人独坐窗前，透过城市的雪后蓝蓝的天空，遥望着北方，任两行泪水流过脸颊。想念那在天边护佑俺们全家的父母；想念故乡那曾走近咫尺之外，可望不可及的爷爷奶奶墓地；想念那埋葬在东北黑土地，隔水库相望的姥爷姥姥；想念那给俺拉风箱烧火炕的姑姑；想念故乡那无数的亲人。 翻过辛丑牛年这篇日历，将要来临的农历壬寅年虎年俺就七十岁了。北望故乡，擦拭去脸上的泪水，听客厅的家人欢快的笑声，好心情大振。命运已安排好俺人生轨迹，该放下怀揣着那不舍的，魂牵梦绕的乡愁，该放下心中对故乡的牵挂，一家人欢度春节。 天涯何处无芳草，远远的故乡，淡淡的乡愁，留在梦莹。少小离家，远离故乡，多年来，俺一家四代人血脉相传，在第二故乡幸福的生活。现在，俺们在天上的亲人瞩目中、护佑下，活好当下，沿着命运安排的人生轨迹，继续前行。 北望故乡乡愁你在那里招手俺在这里泪流 北望故乡乡愁你在那里魂牵俺在这里梦游 ——黑龙江省太原市人，悠默小师宁克先生，写于2022年1月25日，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