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祭灶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也被称为小年。是为了祭拜灶神而来的。传承旧俗,北方人过年以送灶爷、扫房子开始。 每到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会在“灶王爷”的神位前摆上吃食和糖果,点燃香火拜谢灶神对家人一年的佑护,并祈愿来年“衣食有余”。</p><p class="ql-block">“送灶爷”只是人们的一种信仰和美好祈愿罢了,而真正意义上的年是从扫房子开始的。“灶王爷”吹响了过年的号角,提醒辛苦忙碌的人们该回首过往,除旧迎新了。一到腊月二十三,人们约定俗成的搬盆盆、挪罐罐,举全家之力进行大扫除。</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母亲在小年这一天起的特别早,象征性的举行个祭灶仪式后,便开启忙碌扫尘的一天。熬上稀饭、馏上馍,就洒扫院子为往出搬东西做准备。在母亲的带动下,我们姊妹仨起床吃完饭后,便各自按分工分头行动。扫房子时要将屋子里一切能搬动的家当搬出去,将屋顶、墙壁、地面等角角落落统统扫一遍。站在地面上扫不上的,将扫帚绑到长棍上扫,有时候还要踩在梯子上扫。</p> <p class="ql-block"> 印象最深的是1993年扫房子,屋里不仅接上了电话,还买了电视机,生活不仅方便还热闹多了。随着年电的入户,村里人的生活告别了往日单调。白炽灯取代了煤油灯,VCD、音响取代了收音机。收入好的赶着过年添置新式家具和电器,收入平常的忙着扫尘除旧添新气。父母一生勤快节俭,收入好却不愿跟上时代步伐去享受,种烤烟卖了钱也不舍得花,过年从不给我们买新衣服,哥哥嚷着要的VCD他也不给买,只答应给一年前买的黑白电视机配套无线天线。一想到,再也不用半夜受冻去转天线杆,为能看更多频道的我们就特别的开心,帮妈妈搬东西、扫房子的劲头也更足了。 哥哥帮母亲抬箱子、搬桌子、搬大家当,我拿瓶瓶罐罐、椅子、板凳等小件,一件件、一摞摞、一盆盆、一串串、一个个……原本在屋子里摆的满满当当的物件,全都被我们小心翼翼地请到了院子里,只留下体积太大难以从门里搬出的大家具。稍作休息时,只见母亲换上父亲过时的破旧衣服、围上花布头巾、带上泛黄的纱布口罩、手持长短不一的扫帚,如刘胡兰上战场般的闯进屋里与灰尘交战。扫房子时,先扫屋顶,再扫墙壁,最后扫地面。因为厨房较大,扫完屋顶,母亲会出来歇一会,这时,弟弟总会凑到跟前,去看几眼满身土灰,满脸只剩两只黑眼睛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哥哥攒足体力后,捡起母亲的工具冲进屋里继续打扫,我连忙跟着帮他扶梯子。在农村,厨房里不装抽油烟机,也不装风扇,只给灶台上方留有一个小天窗。蒸汽、油烟和灰尘常年累积的污渍,特别顽固,扫是不行的,必须用铲子去铲、用灰刀去刮。哥哥在上边除垢时,会叮嘱我抿紧嘴巴用鼻子呼吸,否则污渍会掉进嘴里,我蒙头稳住梯子不敢说一句话,直到哥哥安全的从梯子上下来,才迫不及待地跑出院子长长地吸一口气。</p> <p class="ql-block"> 如此流程扫完厨房、扫客房,扫完客房、扫大房。所有房间扫完也就晌午了,母亲换下装备洗漱一番后便开始做午饭。我在哥哥的带领下擦洗搬出的东西,并一件件再搬进屋。往进搬东西比往出搬容易些,因为擦洗过程中会扔掉一些没用的东西,还有所有东西都一经整理,拿起来更容易上手了。我擦洗,哥哥搬运加摆放,待午饭做熟厨房里的东西就差不多就妥当归位了。饭后,再来搬客房里的东西。客房没有厨房大,东西自然没有厨房多。由于一上午没停歇地忙碌,体力和精神状态都不如上午,但是我们整理摆布的热情一点儿也不减退,因为电视在客房,也因为我们睡客房。之所以叫客房,是因为家里来了亲戚朋友或客人,第一时间会领进此房里小坐或休息,是家里比较整齐干净的一间房子。房屋坐北朝南,门和窗户也都朝南。正对房门有一个两米宽的土炕、土炕右侧夹着两张乌漆麻黑的八仙桌,靠里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酒红色大木箱,紧挨着八仙桌并排放着两把太师椅。土炕左前方摆放着爷爷的“保险柜”--加锁的黑木柜,旁边也并排放着两把黑色太师椅。窗户前面,正对着土炕的是一张酒红色桌子,其实就是一个沉头柜,沉头柜前有一把配套的红色靠背椅子,我们习惯叫做椅靠。桌上搁着电视机、收音机、一个白色陶瓷茶壶和三四个陶瓷茶杯。在这套古董般的茶具上方钉着一个长四十公分、宽十公分、高十公分的木制置物盒架。置物架分四个盒子,一个里插的笔、一个里放着墨水、一个里放着大头针、回形针、订书针和订书机,最里边那个盒子里盛放着些徽章和麻麻钱。置物架上方不偏不倚的钉着四颗钉子,钉子上整整齐齐的挂着一排排水电费票夹子。墙上除了这四颗钉子,保险柜和太师椅上方也钉了两排钉子,钉子上卡挂着三个玻璃相框。说是相框实则是父亲受表彰的奖牌,奖牌上除了赵某某被评为烤烟先进个人等字样外,其他地方都被看照片压的密密实实。以上这些,就是客房的简单的陈设了,没有厨房那么多瓶瓶罐罐和坛子,倒腾起来不用小心,也不费事,但是工程量一点也不比厨房小,因为席子顶棚不好扫,加上客房要糊墙。</p> <p class="ql-block"> 糊墙是我喜欢的差事,也是我的绝活,年过半百的奶奶都没有我糊的平整实贴。扫房子前一天,我提前上大伯家选的报纸。大伯是村主任,一到过年跟前,就把村上订的报纸整理出来分给村里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每年都是第一个拿报纸的,大的小的、有图的没图的任我挑。奶奶不识字,每次我都把有插图的分给她,然后把字多的留给我。糊墙时,先将报纸分类摆在炕上、桌子上、椅子上,根据所糊墙面、报纸大小和报头字来设计选择,根据报纸内容确定哪张报纸贴哪好看、贴哪协调。每年,在我的精心设计下,平常的报纸都能展现出不一样的美,一排排整齐的报头,围出来的墙裙可与当今装修公司贴的裙带壁纸相媲美,报纸上图案的展现位置、钉子周围及各种接茬地方都会被我处理到严丝合缝,浩大的墙面成了我施展设计天赋的平台。从下往上一层一层打着凳子贴,最顶上时,才喊在院里擦洗相框,清洗整理置物架,和办公桌抽屉里杂物的哥哥来帮忙,每年糊完墙,我们都要擦一片干净的席子,躺炕上自夸一番,然后玩着“我说标题你在报纸上找文章”的游戏,用报纸糊墙,屋子里不仅变得亮堂,而且还为我们增添了识字学习的乐趣。随着时代的飞快进步,钢筋混泥土取代了三十年前的砖瓦房和土坯房,坚固又密不透风的铝合金窗户,取代了易碎且有缝隙的木框玻璃窗户,干净平滑PVC板和集成吊顶,取代了厚重易散的苇席顶棚,电磁炉、燃气灶取代了土灶台和煤炉子,美观好看的墙纸壁布,取代了粗糙麻黑的灰土墙……但凡条件好的,家里都装上了太阳能和抽油烟机,告别了坑坑洼洼的土地板和柴火烧锅煮饭,整洁亮堂的屋子灰尘少了,扫房子似乎也不再是开启春节模式的“大事”了。工作在小城。多次小年回老家,也没能再看到村里人,将东西搬出搬进地“扫房子”场景了。</p> <p class="ql-block"> 前几天回家,看到退休的父亲,带着精神抖擞的爷爷溜瓦拆房子,突然感到童年印象中的“年”离我越来越远了。轻轻地推开房门,看到八仙桌、太师椅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倾斜到快要掉落的相框里没了旧照片,最喜欢的置物架里都装满了老鼠屎。二十多年前用报纸糊的墙,竟然一点也没有受潮起皮子,只是被爷爷熬茶时,火盆上所冒出的烟熏黑的泛了黄,那种被日子熏陶的颜色更耐人寻味,走近炕头边,朝着我曾和弟弟用以测视力的那张报纸,长长地吹了口气,发现我曾经站在两米以外都能认出来的那些字,现在睁大双眼连一个都看不清了。</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不仅岁月摧残了老房子,忙碌喧嚣的生活也蒙蔽了我的双眼。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