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两天,西安市的新冠疫情已经社会面上清零了。市政府新闻发布会说莲湖区解封了。我的心又骚动起来,盘算着去坊上买几个饦饦馍。</p><p class="ql-block"> 回族的饦饦馍,它可是我的挚爱。几十年来到外地去学习、开会,只要是坐火车或者高铁,我从不在列车上买盒饭吃,质次价高,太不划算。每次走前,我都要前往坊上买上两个饦饦馍,再买半斤腊牛肉。</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到南京开会,在火车的行驶声中,到了饭点儿,女乘务员推着推车叫卖着盒饭。此时,我不慌不忙的从背包里掏出饦饦馍和腊牛肉,慢条斯理地打开包裹腊牛肉的麻纸,用手扯下来一块肉,填进嘴里,再咬一口馍,喝一口泡的绿绿的紫阳毛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我的余光看到前后左右座位的旅客,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p><p class="ql-block"> “妈妈,我肚子饿了”,声音是从对面坐着的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的嘴里传出来的。我撕了一块肉递给小男孩,“孩子吃吧”!男孩儿看着我,又看看旁边坐着的母亲。“拿着吧”!我把这一块肉硬塞到孩子手里。他母亲说,“不好意思,孩子太不懂事,谢谢您”!望着那男孩吃肉的模样,我非常欣慰。心里想,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在他的记忆中留下遗憾。</p> <p class="ql-block"> 说起遗憾,有件小事都快过去半个世纪了,仍然难以忘怀。每每想起,都要难受好一阵子。</p><p class="ql-block"> 那件事儿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1974年4月16日,告别了古城西安,告别了父母,与五位同学到陕西省泾阳县崇文公社插队落户,成为“知青”。次年的阳历二月底,在家过完春节的我,与几个同学一起回到了生产队。这时候的农村,天气仍然寒冷,庄稼青黄不接,没有农活,社员们都在家里歇着。生产队长对我有点偏爱 ,为了让我多挣一些工分,特意安排我和几个年龄大的社员到水渠旁栽树,到牲口房起圈。</p><p class="ql-block"> 由于村里管库房的保管员去县里开“三农工作会议”,我们领不出小麦,每天只能以杂粮度日。中午喝一碗稠稠的苞谷珍,晚上咥两碗包谷面漏鱼。没有一滴油,没有一根蔬菜。几天下来,肚子饿的咕咕响。</p><p class="ql-block"> 一天中午,生产队长嘱我抽空去把工分登记上。下午四点多钟,我拿上自己的记工本,前往生产小队记工员李嫂的家里。到她家门口敲敲门,没人答应。大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 ,边走边喊“嫂子,你在哪儿?” “我在厨房!”寻声找到厨房一瞧,李嫂系着围裙,手里揉着面团,正在烙饦饦馍。“ 有事儿?”。“嗯!帮忙给我把工分记上!” “好,你先帮我把风箱拉几下,等我腾出手,再给你记在本子上。”</p><p class="ql-block"> 我一边木纳地拉着风箱,一边眼瞅着锅里热腾腾的饦饦馍,只感到一股浓郁的麦香味幽幽的飘来,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诱人的味道。李嫂看我在愣神,就说 “拿一个吃吧。”出于本能,我说“谢谢,肚子饱着呢。”</p><p class="ql-block"> 话刚出口 ,就后悔不已。这时肌肠辘辘,非常想吃那香喷喷的饦饦馍,哪怕一口也行。此刻,我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李嫂,希望从她的嘴里再次吐出“吃吧!”两字,等了片刻,她头也没抬,只顾在案板上揉捏着一个又一个面团。</p><p class="ql-block"> “嫂子,你先忙,改天再来上工分。” 不等答应,自己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她的家门,担心再多呆一会,会忍不住拿起饦饦馍吃起来。这件事儿发生后,几十年来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怕别人讥笑,却牢牢的记在心中,成为一段永难磨灭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说起饦饦馍,总有一个人绕不过去。他就是我的初中同学老郭。同学们亲切的叫他“郭同学”,坊上的同龄人管他叫“郭队”。</p><p class="ql-block"> 郭同学上世纪90年代初,在麦苋街家门口开了一个“郭家饦饦馍铺”。当年,坊上有三家饦饦馍铺享誉全市。西羊市口路北的白家,麦苋街小皮院口北边的马家和郭家。郭家就是郭同学的铺子。那时,我家住在北院门,单位在自强西路。每天上班下班都要经过这三家饦饦馍铺子。</p><p class="ql-block"> 我买馍的首选,是“郭家”。那时,郭同学在售卖时,只要看到我,就马上拿两个饦饦馍,往我手里塞。好说歹说也不收钱。后来与他约法三章,要么收钱拿馍,要么绕路走北大街。如此,他才不太高兴的妥协了。郭家的饦饦馍分量足,一个馍达到三两面粉,面和的硬,吃起来有嚼劲。尤其刚刚出锅的馍有一种独特的,直冲味蕾的麦香味。到了饭口,买馍还要排队。每天要卖十袋面以上。吃他家的饦饦馍,总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p><p class="ql-block"> 2001年,我家搬到南二环永松路。想吃饦饦馍了,还会骑着自行车,穿越半个城,到郭同学家买几个饦饦馍。2003年,郭同学改行从事旅游行业,所以认识的人管他叫“郭队”。郭同学曾经安慰我说,知道你爱吃饦饦馍,我家左右两邻的马家,馍的质量都不错,你就在他们那儿买吧。我也只好如此,但总忘不了郭家铺子的馍香味,和郭同学那始终如一的满面春风的问候声。</p> <p class="ql-block"> 2014年,党的十八大召开,国家的改革和发展进入了新时代。我家也因此乔迁新居,搬到城北未央区居住。由于交通的原因,去坊上的次数就少了。</p><p class="ql-block"> 尽管如此,几个月还是要去一次。早晨出门,从行政中心坐地铁二号线,到北大街出站。先步行到教场门买半只老杨家烧鸡。再到大皮院西口吃碗马家卤汁凉粉。然后延着大皮院向东,在中段55号孙庆海家买一斤腊牛肉。出大皮院左拐到马家买五个饦饦馍。整个出行时间需要大半天。妻子曾经多次笑着说,为个饦饦馍跑那么远的路,太不划算了。我总是望着她笑一笑,什么都不说。因为,我心中珍藏着一段难以抹去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2022年1月23日,写于文景小区东区景园。</p><p class="ql-block">共记:2006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