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四月天

我的父亲

文/四月天

我的父亲赵宋奇，原名宋军福。1947年3月16日生于宜川县秋林镇宋家村贫苦农民家庭，兄弟三人，排行老大。小学文化，务农。19岁经人介绍，入赘宜川县景阳村赵家，与我母亲赵银兰结婚，改名赵宋奇。生四男一女。2009年6月20日因患肺间质纤维化去世，终年63岁。

父亲性子急，脾气暴。父亲走路带着风，说话声如钟，干活累死牛，发火暴如雷。记忆中，父亲不爱搭理孩子，整天忙忙碌碌的，总有干不完的活和忙不完的事。我们见了父亲都很惧怕。父亲从不让我们睡懒觉，大人什么时候起床，孩子也必须什么时候起床。我们吃饭时不慎碰倒了饭菜，肯定会遭父亲一顿训斥。我们不喜欢和父亲一块干活，因为父亲永远不知道乏是什么滋味，永远也不肯歇歇再干，两天的活总想一天干完。父亲很少给我们辅导功课，唯独给我辅导了一次他最拿手的珠算，结果吼的我越听越糊涂，越听越紧张。最后以我的嚎啕大哭而草草收场。

父亲爱钻研，善动手。父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很上进，学什么像什么。跟村里李克才学会计，打算盘、记账，响当当，顶呱呱。担任生产队和大队会计多年，曾被县上抽调到阁楼公社进行财务整顿数月，有“赵青天”之美誉。家里有个小木箱子，经常上把锁，专放父亲的钢笔、笔记本和账本等。母亲身体不好，常年有病，流感一来，大人小孩就会病倒一片。无奈之下，父亲又在我们身上学会了打针。为了养家，父亲学做豆腐、养猪也有好多年。父亲还学过木匠，锯子、刨子、凿子、斧子、铲子、钻子、墨斗等工具应有具有。宋家村我三爸结婚，父亲熬夜赶做了一套窗户，还把新买的三斗桌子变卖，资助我三爸。父亲常说他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在哨皮电站做工时没有跟师傅好好学习电工，否则他可能就留在电站工作了。

父亲好交往，迷生意。父亲爱说笑，人豁达，十里八乡人缘特好。谁家里不和睦，父亲常常去劝说。村里的红白事情，父亲常常去当总管。父亲为村里小伙子说媒成了好几对。在城里卖菜、卖瓜、卖衣服，数他卖的最快。在乡下收粮食、药材、特产，数他收的最多。改革开放初期，我们小地方经济管的较死。可父亲一听到生意方面的信息，就异常兴奋，坐卧不宁，睡不好觉，等不到天亮。山西、河南、安徽、四川，哪儿都敢去，哪儿都想去。

印象较深的是贩卖桃仁、玉米种子、杜梨种子、野鸡、药材和银元等。父亲从农村低价收回桃仁，然后用自行车运到黄河大桥边，和山西人进行交易。一斤赚一元钱，运一线布袋桃仁能赚一百多元。父亲跑了几趟，觉得来钱太慢。干脆雇了一辆手扶拖拉机，从县城收购站拉了一车桃仁，还没到黄河边，就被当地执法部门全部没收。有一年，父亲领一位山西贩银元的人到我办公室。那人把大衣一脱，里面缝有许多小口袋，装的都是银元，哗啦哗啦，倒了一床，任由父亲随便挑选。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银元，什么袁大头、双龙、站人等，名目繁多。父亲经常反思自己：一辈子做生意赚点小钱还行，根本没有赚大钱的命。

父亲重教育，有方法。受苦出身的父亲，既务农又从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深知文化的重要性。经常给我们讲老一辈人受过的艰难，经常带我们到城里有文化的亲戚家里去做客，经常领我们到地里干各种又脏又累的农活。所见所闻所感，迫使我早早地懂得：唯有读书才能走出农村，改变现状，为父母争得荣耀。1985年我从洛川师范毕业分配到城关小学工作，三个弟弟跟我在城里上学，都考入理想的大学，老三还考上博士。原本我有一个小妹，5岁生日那天得了急性脑膜炎，没抢救过来。父母痛不欲生。老天同情，父亲在河里救了一个小女孩，认作了干女儿，父母的伤痛得以抚慰。

父亲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几个孩子都能考上大学，然后再把所住的土窑洞收拾收拾。可天有不测风云，第一个愿望刚刚完成，第二个愿望还没来及去实现，就得了发病率十万分之二的世界疑难疾病——肺间质纤维化。在延安地区医院查明疾病后，专家惊讶地问父亲从事什么特殊工作。我们也不相信父亲能得这种病，随即到西京医院请专家诊断。专家说没问题，就是这种病，回去好好养着。第二年，父亲随我们老三到河北石家庄中医医院治疗，效果不错，回家后继续中药治疗。谁知，中药用完，人又气短无力，再想去石家庄已经不方便了。

六十三岁，父亲就离开人世，真的太年轻，太遗憾。按常理来说，父亲正好可以歇歇脚啦，可以到几个儿女所在的大城市深圳、北京、昆明、咸阳等地去看看，去转转。可是，父亲的字典里只有奋斗，没有享福；父亲的生活里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父亲的人生里只有大爱，没有小节！

父亲去世后，作为他的大儿子，我才满满开始理解他所谓的严厉、开放、超前、好客及果断。作为他的儿女们，唯有继承先父遗德、传承优良家风，善待年迈母亲、精诚团结一心，奋发图强有为、从严教育子女，才是对父亲最大的安慰。

2022年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