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

高米

舍得与舍不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司马光《训俭示康》云。这句话的前半句是我与老公两个穷学生大学毕业后一段时间的真实写照。那会，我们领着在县城不算低的薪水，衣食住行无忧，花钱不似流水也是把水龙头拧开着让水一直在滴，很是舍得。

有点少年得志便猖狂！不想弄饭吃，我们把县城的大小餐馆吃遍，点的菜过量，甚至会邀上朋友一起吃。旅游，一年至少一次，不是穷游，是可以把积蓄全部花光的不节俭游。购买物品，尤其是衣服，没有不敢买的 ，只有看不入眼的。

　　自从走近茶农，我的生活态度与方式在变化，我很舍不得。今年我一件衣服都没有增添，一部旧手机，内存严重不够，摄像头坏了，严重影响工作与生活，可是能够接打电话，我这几年一直舍不得更换，生活用度，我也越来越抠门。

茶农的劳作低廉，老弱茶农的劳动成果甚微，如果自己有一瓢饮，能均一汤匙何尝不可？被写进教科书的周润发和陈荟莲结婚27年，膝下无子嗣，承诺把99%的财产捐赠给公益事业。我学不来其一二，至少我可以尽力去宣扬茶农，推介他们的产品。尤其他们用手采摘荒山茶叶，那是非机械器物能比拟的。茶是一种文化载体，手工采摘制作的茶更是倾注了茶农的辛劳与匠心，这是古朴山民的传统手艺。

　　

那天，我想体验茶人生活。提着竹篮子翻山越岭去寻找茶树，采摘茶叶。三个协助者与我四人采摘半天，收效甚微，直至中午在茶树下发现一条蛇吐着信子，惊吓中落荒而逃。半天的收获是一双乌黑的手，一张烤红的脸，一小堆没被制茶师认可的茶。

喝茶是风花雪月，制茶是酸甜苦辣！小叔的永锡茶厂有一对常年在茶马古道采摘木扬荒山茶的夫妇。靠山吃山，两夫妇几乎常年吃住在山上，早晨提着一桶饭进山，一进山就是一天，有茶时节采茶，无茶时节摘山果捉野味掏野蜜。妇人善于攀爬，几米高的野茶树，只手而上，健壮又轻盈。常见两夫妇开着农用小货车来送鲜叶，男人敦厚，和小叔聊着家常，女人的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不时很认同地望望聊天的人，有时候，驾驶室会冒出一个小人儿 ，那是他们的儿子。父母在大山里捣鼓生活 ，他经常独自一人在家，去镇上读书时，无便车就独自走三十多里路去村口赶班车。

　　一年不见妇人，小叔说她病了，脊椎变形在住院。那张黝黑的脸，那双黑乎乎的手，那粗壮的腰板，是大山，是茶叶撑起了她的家，她的脊椎可不能弯。我看见过她的家 ，三层的砖房，夫妇俩亲自堆砌而成，我去时扑了一个空，房门紧锁。勤劳，是小叔子反复形容这对茶农夫妇的。后续怎么样？小叔子说他一直在关注也会关照。

鲜叶回收时节，茶马古道方圆几十里的村妇，背着竹篓，像一条条啃吃桑叶的蚕，不知疲倦地缠绕着茶树，有的老妈妈步履蹒跚，不管是几斤还是几两，小叔照单全收，村民说小叔子是大善人，老妈妈采摘的茶不符合要求，小叔自留着用，黑茶可以泡脚，可不能负了她们，她们不易。采摘，真不易，一个不小心 ，不是闪腰的问题。在小叔的安排下，永锡茶厂会均出力所能及的杂事让她们在做。

目睹茶农的不易，看着他们笑容满面地用干裂的双手接过来之不易的钱。（在可以微信支付的今天，茶厂一直沿用现金支付。）我忽然对钱产生了敬畏，我一件上百上千的衣服，茶农在山上不知道要穿梭多少天！我忽然宁愿节省日常开销去购买茶农的茶，我宁愿用脚去度量茶农走过的荒山野岭，而不是乘飞机坐高铁……

“妈妈，可不可以给我泡一杯茶，多放一点茶叶！”读大学的女儿寒假回家伤风感冒，她打断了我飘飞的思绪。爱喝茶的年轻人不多，她和我的干女儿一样，爱上了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