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冬雪入長安

萧軍畫語

期待冬雪入長安

大寒已過天愈冷，年節將至空城寂。西安還沒有下一場期待中的大雪，覆盖整個古城的大雪，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可以在雪地上撒野狂歡的大雪，可以踏雪尋梅返回童話世界裡的大雪⋯⋯我靜靜地靠在窗台邊，捧著一壺紅蒼，漫無目的的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瑟瑟摇摆的冬樹，空空蕩蕩的古城街巷，冷冷清清的樓下庭廊。這是故鄉的冬天，這是腊月二十的西安？春節前后還有沒有瑞雪？今年的冬季真有點不知所措。

剛剛入冬，我們就匆匆忙忙從四季如春的香江歸來，親人的挽留擋不住對故鄉冬雪的期待，路途上的辛苦也吓不退歸鄉的決心。就是為了與故鄉冬雪的約定，在城河邊的步道上，在蓮花池畔的梅林中，在大雁塔下的不夜城，在鐘鼓樓附近的回坊街巷⋯⋯

去年今日在香港星光大道上一次邂逅中的約定。那天上午我獨自在濱海步道上散步時，忽然一陣大雨不期而遇，我未帶雨傘而被迫小跑，一老年男子伸出掌傘的左手與我并行，我微笑著向他道謝，一同跑進休息長廊避雨。沒想到他也用陝西普通話回答我，他鄉遇故知還是第一次。我便與他閒談起來，他來自西安高新區的一位退休歷史老師，在兒子家住閒，也是幾年沒有回西安了。

他看著面前的雨珠對我說：＂要是這雨下到西安應該是一場大雪吧。＂

是呀。一定會是一場鵝毛大雪。我這樣想著與他閒聊起對故鄉雪冬的回憶。他說每年冬雪天都要約幾個好友探訪故鄉的雪景。雁塔佛光映瑞雪，巍峨的塔，銀裝素裹的雪；曲江池畔尋梅香，蒼桑的樹，冰青玉潔的花；終南積雪夕陽里，遥远的村，筆直的子午大道；興慶湖中冰鎖船，寂靜的柳，波光粼粼的龍池；古城覆雪換新顏，灰白的景，沉睡千年的故事。還有那古城牆下永無曲終的秦人雕像，還有那興慶宮中太白醉臥永不醒的花綱岩石雕，還有那慈恩寺前眺遠待發的玄奘大師，還有那漢城湖里氣壯山河的漢武大帝塑身，還有那大明宮中奔馬戲球的皇家寶馬石雕藝術⋯⋯他的老師才能，歷史知識，以及見面熟的本事顯露無遺，一見如故并相約今年冬雪時節，一同踏雪尋幽，探梅聞香。

為了約定，更鐘愛故鄉的冬雪，才一無反顧的回到西安，准備過冬，亦准備在大雪紛飛的時候尋故覓雪長安城，探幽訪賢名勝中。然而世事無常難預料，約定的同鄉因疫情而未能歸來。冬已過半亦沒有一場座住的大雪，更為意想不到的事情，西安遇到继武漢疫情之後的又一次局部疫情蔓延擴散。

封城閉戶，停業休市，這是西安建國以來的第一次，整個西安按下暫停键。空蕩蕩的街巷，空蕩蕩的市場，空蕩蕩的公園，連空氣也凍結了，窗戶都不敢打開，全城的人都宅在家里，觀注疫情防控，觀心一日三餐，觀察政府對策，觀望解封資訊。

一封就是一個月，開始我還饶有兴趣的讀書作畫，室內健身，聽曲賞花，翻滕舊物，整理書櫃，信息通信，很是淡定怡然。可時間一長就坐下住了，像困在籠子里的猛獸瞎轉一樣，想外出散步，想尋訪故友，想購買食品，想踏雪尋梅，就是外出走走看看故鄉的民俗，過年的氣氛也行呀，可這些想法都被小區門口的鐵將軍擋住去路，白衣衛士勸退回家。

我久久的依窗遠望，閉目冥想，辛丑冬季就這樣過去嗎？雪是冬季的靈魂，亦是北方季節的標誌。冬雪為何亦遲遲沒有歸來，是怕天遙地遠不肯到訪，還是也怕瘟疫感染了素潔的心情。不得而知，可我知道故鄉的雪是多情而又纯真的，有博大的仁愛，有浪漫的情愫，有無邊的思懷，更有童話般的憧憬。

故鄉沒有雪的冬季是缺乏靈氣而又失去光澤的，亦即缺少了許多童趣的故事和無限的夢想。我执拗的期待著冬雪的歸還。圍爐品茗想著冬雪，臨窗探望盼著白雪，提筆作畫畫著夢雪，與妻聊天說著雪景，就連睡覺亦是夢見自己在雪地上狂奔，迷失方向，掉進雪窟里不能自己。

在几年前的一場冬雪后，我登上家門口的古城牆，一望無際的白雪遮住屋頂的灰色，遮住園區的綠色，整個古城的基調變成了白與灰的顏色，雪花還在紛飛中落下，悠悠荡荡的飛舞，自自然然的放縱，綻放著冬季的歡愉，揮灑著歲月的淚珠，扶慰著故鄉的蒼桑，填平著心底的溝壑，抹去著過往的繁雜，統一著昔日的思念。

我在潔白的雪地上撒花狂舞，前眼飛起晶瑩剔透的雪花雪球，隨風飄舞。腳下留著深深淺淺的足印，伸向遠方。雪花的小精灵，像顽皮的孩子，輕歌曼舞灑向故鄉的每一個角落，風來風去搖動著故鄉的每一處風景。偶爾也會有調皮的雪花擠進我的內衣，索性脫下外套在無人的城牆上撒歡亂跑。我喜歡踏在雪地上發出吱吱喳喳的感觉，喜歡雪花落在我的頭上身上的親密，更喜歡在大雪紛飛中散步暢想。

可是沒有，今年沒有，甚少現在還沒有相遇。今冬還沒有一場痛痛快快的大雪，何以對現我們的前約，我天天伸出頭來尋查雪的蹤跡。我與冬雪有個約定，在冬季故鄉的城上城下，在蓮湖公園的長亭中，在興慶宮的梅林深處，在環城西苑的曲徑里，這是我們冬天的故事，冬天的心情。當然還有冬園不可少的腊梅樹和腊梅花。

故鄉興慶宮西北角梅林是冬季多情的使者，一任世事難料，一任歲月變遷，一任氣候異常，她們總會如約而開，綻放著素雅清香的腊梅花，淡淡的鵝黃色，淡淡的幽香，還有淡淡的期望，淡淡的憂傷。如此讓世人難以忘懷。據唐史傳聞，當年楊貴妃不僅愛牡丹，亦愛這個園子裡的梅林和盛開的梅花。

當然這片梅林出名，一是千百年來流傳著許多動人的逸闻趣事。一是這片林子完整又有一定規模，近百株老樹梅林盛開時，花艷四周，香飄十里，百姓達人拍照留念傳佳話，文人墨客吟詩作對起雅興。要是遇上大雪紛飛時更顯神韻無窮。本應早早去探梅尋幽，那想疫情所困於家中，城市還未解封，公共場所亦在封閉中，只好無奈的宅在家中，依窗期待瑞雪和解封，伏案筆墨有形無形盡敘心情，電視廣播全是疫情新聞。

在這疫情防控的關鍵時刻，在這腊月二十日的年關將近，我還是衷心期盼，疫情早早結束，冬雪快快歸來，年節平平安安，新春快快樂樂。

2022年01月21日

寫於古城蓮花池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