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志强口述：亲历对越自卫还击战

刚子128

【题记】2013年，纪念建军85周年前夕，《兵工科技》杂志记者，独家采访了陕西的我的表弟“军博堂”---淮志伟，专访了淮志伟军旅文化收藏的故事。记者们高兴的了解到胞弟淮志强曾在1979年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战。十分有兴趣。进行了深度采访。 尔后，“军博堂”表弟淮志伟，短信告诉我，2013年第3期《兵工科技》杂志记者采访淮志强，刊登了《亲历对越自卫还击战》的文章。那天，在报摊如愿买到，读了专访文章，才对淮志强弟弟参战的这段经历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介绍了很多真实的情况，对他更加崇敬！致敬所有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的英烈们！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 2022年2月17日，是对越自卫还击战胜利43周年，特将淮志强战友口述编辑转发纪念。 淮志强战友 亲历对越自卫还击战——访原13军116团2营迫击炮连6班三炮位淮志强来源：《兵工科技》采访者:记者丛语辛特轩尘被采访者：淮志强 对越自卫还击战于1979年2月17日正式打响，其实在前一天我军就有尖刀部队渗透越南境内，为我国后续部队的跟进扫除障碍，获得了大量一手资料，截止到2月17日早上7点，有超过4个步兵团的兵力进入越南境内，并与越南回防的316A师遭遇，发生战斗。越南山多林广，重型火炮很难深入，迫击炮便成为前线重要的支援火力，本刊记者有幸采访到了参加了此次作战的116团迫击炮连6班的三炮位淮志强先生，请他回顾一线作战部队所面临的重重艰险，以及为我们讲解迫击炮在山林作战的方法。 一切训练都针对实战记：您是哪一年参军的？淮：我是1978年底的兵，1979年正式入伍。当时接兵的是50军，中央军委没有决定让50军参战。但是，13军接的兵没有到位，所以就把我们给了13军，直接上了云南，到了个旧市，然后在那里开始训练。记：在个旧市训练了多长时间，当时您是否知道训练完后直接上前线？淮：训练了大概两个月，很多人都不知道训练完后就要上前线，我当时却是知道的。因为刚开始接兵的是50军，接兵的营长原来是兰空的，和我父亲认识。他给我透露说，这次可能直接就上边境，上前线了。其实，当时运新兵的车，一直往边境开，很多人都清楚这点。到了个旧市才发现，此次的训练和以往不打仗时新兵训练不一样，似“正步走”这种简单的训练很少。毕竟我们要面对正战场。在那个地方要发挥自己的特长，你说我会开拖拉机，会开车，就会给你配一辆车，只要能开上45度坡，然后掉个头下来，这车你就开吧。因为，当时参军的很多都是知青，有的人略会点医术，或者你说你会包扎，然后实际操作一番，通过了就直接留在那里的卫生所，接受进一步的专业培训，也就是说，我们当时的训练都是很有针对性的。我当时想开车，但想开车的人太多，等我排队等到了的时候，名额就已经完了。我就只能下连队。因为我小时候在我大伯那里长大，也是军工单位，从小爱跟我哥出去打猎，对枪对军械都比较熟悉，因此，没怎么进行基本的新兵训练，而是当了类似教官形式的职业，辅导别人打枪，两个多月的训练，主要都是实弹训练，当时主要是以56式半自动步枪为主，冲锋枪很少。记：当时是怎么编制？淮：我所在的连队是迫击炮连。炮连分为无后坐力炮连和82迫击炮连两类。无后坐力炮连是单独编制，但是缺少重型单兵武器掩炉。因此，我们一般跟在步兵连的后方，以步兵连来打掩护。过去机枪连是机枪连，炮连是炮连，跟步兵连队是分升的，哪怕是一个营，都是分开的，但要到打仗的时就重新编制，机枪连，82无后坐力炮连与步兵连都在战场前线。和越南正式打起是在(1979年)2月17日，我们团是师里的尖刀团，而我们团中我所在的二营又是尖刀营，是在最前，我们在16日晚上就已经摸过去了，主要目的是狙击越南军队在回撤，还要切断其增援部队，当第二天战争打响的时候我们已经穿人越南境内六七千米左右，因为越南也已经察觉了可能要有军事行动，所以他们的王牌师316A师要回撤防守，增援其他部队，我们就跟316A师遭遇了，跟这部队打起来有一个待点，就是打起来甩不掉，你走他打，你停他围。因为咱们国家很长时间没有打过仗了，所以无论是战术、装备还是后勤方面都跟不上，缺陷最大的地方我体会出来的是通讯设备，也就是无线电。部队和部队之间联系不上了，经常有很大的误差，所以在刚开始就与这支王牌部队遇上吃亏很大，而且由于无线电的问题很多人都死在自己的炮火下。 △当年淮志强战友与连战友们在阵地珍贵留影。右3拿炮弹者是淮志强战友 记：为什么当时无线电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淮：越南境内主要是山区，山区和平原不同，如果两支部队之间隔一座山，山头上没有无线电的话，信号就传播不出来。记：如果我军与越南部队突然遭遇，怎么打，这个有没有事先设计的预案？淮：由于很多人都是新兵，更没有见过战争，头一两天打比较被动，一听见枪炮响就先卧倒，因此当时根本就没有有效的战术和方法来打遭遇战。两天之后也就适应了，枪声一响就可以听出来是否往这里打。需不需要躲。到2月17日早上八九点钟，我们遭遇战结束之后，越南方面调集了一个师的兵力堵截我们，当时的战场是一条公路，边上是稻田地，比较开阔，我们营在公路边上被打的拾不起头，如果有人上了公路就会被对方的暗堡打到，在那场战斗中，我身边很多战友都阵亡了。第一个受伤的是和我一起下乡的知青，他是一个机枪手，刚开始打仗，经验不是很足，对方枪声一响，他就想火力压制。但是越南方而一直在打仗，经验十分丰富，他机枪声一响。越南狙击手的子弹就打过来了。记：在战场上我们看不见对方的这些火力点吗？淮：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他们很早就修建了针对我们的军事工事，我们根本就来不及修建防御以及进攻的工事。我记得有一个师的师部在经过这片开阔地的时候，决定赶紧要突围，赶紧通过这片开阔地。命令下达了以后，部队迅速突围，但是越南也发现了这点，就加强了火力，在必经之路设下层层堵截，由于我所在的连队是迫击炮连，在部队的最后，当我通过的时候，就在我后方位置大约150米左右，就被对方12管火箭炮变成了火海。记：当时前方部队怎么突围？淮：只要对方机枪手有停顿，部队就迅速住前冲。冲到地形有利干隐蔽的地方，因为那里到处都是坟堆、山包，部队散开后按照编制分布在凹地里，这才逐渐改善了局面。记：您在炮连主要操作什么武器，在战场上需要怎么操作？淮：我们用的82迫击炮，需要三个人，一、二、三炮手，但在第一天作战时，基本上没有开炮，一方面是找不到目标，其次没有找到有利于炮连展开的地形， △当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迫击炮连炮班归国后珍贵合影 △当年淮志强在南疆军装照 △南疆勇士 这种形势直到第三天才改善、我们迫击炮连伤亡倒不太大，主要是步兵连和机枪连伤亡很大。只要机枪连的机枪一响就会遭到炮火覆盖，一场仗下来有的机枪连只剩下一个人。一个班管一门炮，我们当对是早先的编制，是8个人，我是三炮手，主要管座板和装填，除了三个炮手外其余人是背弹药的，三个炮手都是经过考核的，是一个班里最优秀的,一般不会更换，除非三人中有人牺牲。当时一个弹箱装三发弹，大概20千克，在战场上一个班没有具体配弹的数量，能背多少背多少，一般一个人就只能携带一个弹箱就是三发弹，多了就跑不动了，我带的座板也有20多千克、所以对这个重量很了解。记：当时就您这支部队来说，晚上怎么休息?淮：大部队休息起来十分因难，我记得当时我们部队在第一天晚上过河之后，在河边休息，当时大概是下午5点左右，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进山，那个地方天黑的早，进山几千米后就完全黑了，我们趁着天黑又回到河边休息。是要给越南人我军已经开走了的错觉，以此防止对方的偷袭。当时我们休息每人抱着手榴弹，并打开引信盖，虽然很危险，但是休息更重要。在休息中还遇到了状况，当时我们部队进山时有越南特工跟着，天黑后没见到我们大部队，特工又下山了、看到山下正在休息的我们，就从上往下扔了几颗手榴掸，我们以为越军在山上就开火了，其实山上的也是自己部队，不过打了一会才发现，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伤，这也是通讯设备不完善造成的。 △当年阻击战指挥官 座板教了一命记：在第一天的遗遇战中您有没有遇到特别惊险情祝？淮：这个就和我所背的座板有关了，它在当天救了我一命。座板是钢的，特别是中间部分特别厚。在遭遇战时，我和一些战友趴在路边的水沟里，由于很多人没见过这阵势，枪声一响很紧张，很多人就往我肚子底下挤，我就暴露到了公路平面上，情急之下，我将座板挡在前方，这才救了我一命。记：在遭遇战时能看到敌人吗，怎么打击敌人？淮：只有距高七八十米的时候才能看见，由于紧张，战友很难组织有效的反击，很多人没定标尺就直接扫射，根本打不到敌人。当时突破开阔地后进人了树林，在树林里有三个越南兵在埋地雷，其他敌军部队用炮火将我们往地雷地引，当时在树林里，我军十几名战士扫射，太懵忘定标尺，就冲锋枪来说，如果定标尺1，可以瞄腿打腿，一般都瞄准对方的下半身，如果标尺是0，瞄准后就根本不会打中。 在无名高地上的战斗记：您在越南境内除了与316A师的遭遇外还有什么重要的战斗？淮：那就是无名高地的战斗了。当时无名高地下方有一条河口通向河内的主要公路。到越南金矿城市甘棠也要经过这条路，如果可以控制这个咽喉地段，给以后续部队的开进就方便很多，越南也清楚这一部队聚集在中间。最后再打中间，这种方法在当时是最有效的战术，这些都是我们最后慢慢总结出来的。记：山头上只有一个连的兵力，当时怎么面对越南的冲锋?淮：在平常作战开枪时还会瞄准，但在面对对方冲锋的时候就没有时间瞄准，再加上越南的狙击手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只要我军战士在战壕上一露头就会被狙击手打中、所以在那场战斗中、基本上都是头缩在战壕、不露头，枪在外扫射，都是这样做的。后来随着部队的推进，逐渐清除了很多地方的据点，地堡，这种敌人占据有利炮狙击的局面才有所改善。记：当时作为狙击手。没有配备钢盔吗?淮：我们头一批进入越南的部队没有配备，除了炮兵有之外，步兵就没见过，连师长都没有。自卫还击战的电影中配备的钢盔都是在80年以后轮训时才配备的。这也是因为我国多年没打仗了，对现代战争所需不太清楚。记：当时在这场战斗中你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淮：就是补给跟不上，当时不仅缺弹药，还缺粮，在无名高地上一打好几天，连压缩饼干都断顿，也没人做饭，因为一旦冒烟，越南的炮兵就可以直接打到锅里，就那么准。一颗苹果一个班分着吃。除了补给外还有天气，那里的雨下得非常大将猫耳洞都冲塌了，人都难进去，一下雨时猫耳洞里非常冷，冷得上牙打下牙，在那种情况下很多人都拉了肚子，也没有药，只有急救包。 三十多千米一路小跑回国记：您所在的部队什么时侯回撤的?淮：我所在的部队打进越南境内三十多千米，拿下了甘棠市。3月5日，得到命令连夜回撒，因为不久之后就要炸毁友谊桥，所以三十千米我们一路小跑。关于友谊桥的炸毁也可以看出当时的战争态势的转变。在战年开始之初，越南人推备了一辆小火车上装进了TNT，准备在我军部队进人越南之后将友谊桥炸掉，以截断我们的补给。但越南人没想到，我们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摸过去了，工兵、侦察兵切断了炸药的引线，这才使我军的补给可以运至越南境内，如果当时友谊桥被炸，补给的运输就得依靠冲锋船，有很大的风险，当时的红河已经被越南封锁，其火炮部队订好标尺、角度和药量，可以准确无误的打到红河，如果我门经过那一河段，负责封锁那一段的越南炮兵就会开炮，我们的损失就会很大。而当时我军要炸友谊桥，主要是为了防止越南部队进人后方，这也证明了战场态势的转变，回撤后接我的是50军，顶替我们开赴了前线。记：在回撤时有没有交战？淮：从无名高地撒回后，基本都是小规模的交火，回来还算顺利，和来时打穿插走丛林不同，回撒时走的是公路，由于时间紧迫，大家基本上一路没停，一路上走了三十多千米，腿都直了，直到看见了我国的界碑，才松了气，歇下就起不来了，根本迈不开步，除了我们团外，还有其地部队也是通过友谊桥到了这里，最后人是越聚越多不能歇，害怕越南导弹打过来，于是又互相拉扯着往前走。记：感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淮志强战友侦察照 △当年在南疆与战友们合影。后左1是淮志强战友 △中央慰问团、云南省革委会颁发的慰问品、参战纪念章，对于淮志强战友来说是最为珍贵的 △图为淮志强战友珍藏的对越自卫还击战参战纪念章。左边纪念章是中央慰问团送的，落款是解放军总政治部，右边纪念章是云南省革委会赠 △上图为当年淮志强战友所在部队师部向参战人员颁发的慰问品。左边的是背心、右边的是丝巾。至今珍藏于红色收藏使者淮志伟的军博堂里。（下图） △1979年5月，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胜利归国和战友合影。后左1是淮志强战友 △军博堂～淮志伟为淮志强弟弟用钢盔、炮弹壳制作的台灯，以纪念对越自卫还击战胜利 △2019年在泸州，炮连战友们相聚，隆重纪念对越自卫还击战胜利40周年合影。左1是淮志强战友 △兄弟、战友情深。右是淮志强，左是军博堂～淮志伟 △淮志强（右2）与他当过兵的叔伯兄弟合影 △建党百年淮志强战友照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唱英雄，敬英雄 （本美篇照片均由淮志强、淮志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