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布拉克

啄木鸟——6503013

若不是偶尔途经这里，谁会发现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山深处，狭长而荒寂苍凉的山间谷地里，会隐匿着这样一处让人过目不忘的风景呢？当我好奇地垂询这里的地名时，同行的老者脱口而出：“乌兰布拉克！”

在天山的腹地和南麓的辽阔地域，有许多的地名都是蒙古语。每每初闻，很多的人都是云里雾里，一头的雾水，不知其意。乌兰布拉克，毋须翻译，我已知晓是：红色的泉水。

这里偏远而荒寂，在春夏秋三季，是牧羊人或离家别舍的淘金客的福地和天堂。而此时，却是天地苍茫，四野寂寂，没有水声，也沒有鸟影，诺大的一片冰原，在冬天的阳光下折射着幽寂的光芒。在冰原的外侧，则是成片枯黄的芨芨草和一些落尽了枯叶的榆树。在西边的台地上，有一间牧羊人的红砖小屋和一个石头垒起的羊圈。没有洁白的羊群，也没有疏落的犬吠，最为醒目的是屋顶旗杆上一面红色的国旗，在湖水般湛蓝的天空下，映衬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黛色山影，猎猎地飞扬。在这三九寒天的荒山野郊，蓦然看到一面鲜艳的国旗，虽然不大，我的心底还是悄无声息的涌起了一阵暖意。那面国旗，展示的是一个崛起的民族的自信与自豪，象征着一个走过风霜雨雪历尽苦难的古老民族誓言复兴的雄心与壮志。

看不见牧羊人的身影。也许他们已转场去了山外，要等到来年的春天，冰雪消融，远村有了柳烟，北归的雁阵掠过长空，所有的母羊产完羊羔，他们才会赶着壮大了的畜群回到这里，然后逐水草而牧，过着田园牧歌似的悠然自得的日子。“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每天迎着朝阳出牧，踏着暮色归来。

那眼泉水在哪里，我们已无处可寻，或许早已隐身在了诺大的冰原之下。在这片地域，偶尔可见原始的红色砂岩地貌。乌兰布拉克，顾名思义，那汩汩涌出泉水的地方一定是红色的砂岩，假若远远的望去，在一片狙犷雄浑苍凉的背景下，一定格外的引人注目，宛若美人眉间的一粒鲜艳的朱砂。只是这个季节，来不逢时，山寒水瘦，我们无缘一睹它的真容与风采。

缓缓移步，走过了牧羊人的红砖小屋，在季节性小河的岸边，我们看见疏疏落落地生长着一些榆树。其中相距不远有两棵三人合抱不拢的古榆，树龄至少也有三四百年的历史。高高的枝杈间，不知是喜鹊还是乌鸦用枯树枝搭建的旧巢，一览无余，只是不知在这冬天，它们飞去了哪里？两棵饱经沧桑的古榆，无疑是这些榆树中的长老与寿星；它们走过了无数风雨如晦的岁月，仍沉默如斯，傲岸如斯，默默地坚守着脚下的大地，一如白发苍苍的汉唐戍边将士——“天下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在冰原北边的台地上，间或有一些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垒起的石围，不知是哪一个年代，哪一个古老的族群遗留下的历史陈迹。在天山南北，凡是水草丰茂的地方，都有古人类生活或出没的印迹。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民是睿智的，也是聪慧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们择水而居，择岸而栖，有自己的民族语言，自己的风俗习惯与传统文化；在漫长的岁月之河里，他们或云牧，或狩猎，从容不迫地摆渡着生命之舟。今天没有人知晓他们是谁，隶属于哪一个族群，后来他们的子嗣——一脉香火，又去了哪里？

挥手告别了乌兰布拉克后，我仍时不时的想起那里的石围，那里的榆树，那里的红砖房，那里飘扬的国旗……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倘若换一个季节去，无疑那里将是另一番景象，我也将会有另一番感悟和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