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老天荒的爱

王莉

　　村东头的蔡大牛过世了，临终前把邻居虎子叫到床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破旧的手帕，颤抖着双手从里面掏出五千元，紧紧抓住虎子的手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虎子，我要走了，你大娘接我来了，这钱你帮我置办后事用吧。衣服我都准备好了，我咽气后你请人帮我洗个澡，然后雇人把我和你大娘葬在一起”。虎子泪水汪汪地不住点头，并告诉大爷：“大爷您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照您说的去做”。

蔡大牛享年八十岁，听老一辈说：他从小家境贫寒，父亲不务正业，嗜赌成性，家里的大小事从不过问，母亲性格要强，勤劳能干，家里家外一人操持。他是家里老大，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母亲的艰辛他是看在眼里，他理解母亲的不易，小小的年龄就努力替母亲分担忧愁。在他十八岁那年，他父亲终于做了一件让家里人感到靠谱的正经事——给儿子蔡大牛领回来一个媳妇。姑娘长得水灵俊秀，皮肤白净的瓜子脸上有一对会说话的眼睛，两根齐衣边的大辫子垂在脑后，个子亭亭玉立，一看就讨人喜欢，她叫灵儿，那年她15岁。

灵儿的父亲也是一个不务正业的赌棍，经常和蔡大牛的父亲鬼混在一起赌博，好多次灵儿的父亲都输给大牛父亲了，总共赌债已经有十二块大洋了，家里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债，苦思冥想后他想到自己的女儿，便找蔡大牛的父亲商量是否可以拿女儿抵债，大牛的父亲一听心里乐开了花，灵儿是附近村庄闻名的俊姑娘，如她的名字一样心灵手巧，所以两父亲一拍即合。灵儿的母亲性格温柔，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丈夫说了算，好在两家住的不远，互相有所了解，大牛的口碑要比他父亲好多了，再说灵儿15岁的年龄在那个年代也该找婆家了，如果不同意嫁给蔡大牛的话，说不准他父亲会把她卖到更远的地方去，所以她母亲在哭骂丈夫不争气后也就默认了这桩婚事，就这样灵儿嫁给了蔡大牛。

大牛从见到灵儿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上她了，他做梦也没有梦到自己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并从内心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大牛长得高大魁实，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老实憨厚的小伙子。虽然大牛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但因大牛母亲能干，加上有大牛这样的壮劳力，所以比灵儿家的日子过得还是能好一点，灵儿看到这一切后也就从恐慌中慢慢地平静下来，就这样小两口成亲了。

成亲后的小两口很恩爱，经常是出双入对的下地干活，蔡大牛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每天都是乐呵呵的，灵儿也和家里人及公婆相处融洽，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都喜欢大牛媳妇，夸他娶了一个仙女，并经常有人找灵儿聊天 ，学刺绣 剪窗花等。也有一些二不愣小子见到灵儿会说调皮话挑逗，灵儿总是一言不发，低头就走。蔡大牛母亲见状便破口大骂，同时责备灵儿为什么不骂他们。

蔡大牛的母亲不但能干，还很泼辣，因丈夫在家长期的不作为，家里家外什么事都要这个女人撑着，为了在外面不被人欺负，她把自己变成了女汉子。其实她从内心很喜欢灵儿，背地里也给村里的人夸这个乖巧懂事的媳妇，但在灵儿面前从不言表，经常是黑着一张脸，用她自己的话说“能给个好心，不能给好脸”。有时还专挑媳妇的事，她想把这个媳妇调教的不但能干还要泼辣，并要在媳妇面前树立做婆婆的威严。蔡大牛疼媳妇，但对母亲敢怒不敢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全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家里充满欢声笑语，夫妻俩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孩子，但事不如愿，就在孩子十个月大的时候，一天，家里人都去干活了，灵儿一人在家带孩子，趁孩子睡觉的功夫上了一趟厕所，殊不知，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孩子就从炕上坠落到地上不幸夭折了。为此，婆婆和家人把责任全部推到灵儿身上，埋怨是媳妇把孩子照顾不周造成的。

失去孩子的灵儿心痛万分，整天以泪洗面，蔡大牛黑着脸不和她说话，婆婆更是指桑骂槐，骂她是个没用的东西。从此，昔日那个爱说爱笑的灵儿不见了。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她的苦无处诉说。一个月后的一天，蔡大牛从地里干活回来发现灵儿吊在自家房梁上自尽了。

蔡大牛的世界彻底坍塌了，他的精神崩溃了，他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理解灵儿，他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责任全部归咎于自己，他悔恨自责愧对媳妇，但一切为时已晚。

后半辈子的蔡大牛少言寡语一直光棍一个，家里也曾张罗给他续弦，但他忘不了灵儿。后来弟弟妹妹都相继成家了，父母也过世了。为了糊口他给别人家揽活放羊，每天他把羊群赶到山坡上吃草，自己却坐在灵儿的坟前发呆，脑子里一幕幕出现的都是灵儿，以至于羊儿走丢了都不知道，就这样被东家解雇了。

晚年的蔡大牛过的凄惨，靠吃村里的救济款度日，有时候也出去乞讨，疯疯癫癫，经常疯言疯语，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感觉他似乎是在隔空和灵儿对话。时不时买纸钱烧给灵儿，不管时间地点。为此，山林防火巡逻员还把他纳入重点防范对象。

就在临终前不久他忽然好像清醒了，用平时积攒的钱给自己买了寿衣，多年没有洗过的脸也洗的干干净净，并对村里人说他要去找灵儿和孩子去了。

蔡大牛走了，走的很安详，嘴角微翘，好像是在微笑， 虎子和乡亲们一起按照大爷的要求把他和灵儿合葬在一起了。

灵儿是蔡大牛这辈子最美好的相遇，大牛揣着对灵儿沉甸甸的爱走完了他的一生，他相信在另一个世界灵儿在等着他。

他对灵儿的爱地老天荒。

作品为本人原创，故事情节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要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