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砸石子的日子里

<p class="ql-block">记得那年我读高一,弟弟、二妹上初中,小妹妹正上小学。放暑假了,母亲决定带着我们去二十里铺的山沟里砸石子。这个信息是一个老乡方伯伯告诉父母的,方伯伯和父亲一个单位工作,为人十分实诚,加上又是河南老乡,因此他常到我家串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老百姓生活较之前有所改善,但依然不富裕。当时我家姊妹四个都在读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母亲听说砸石子能挣钱非常高兴,可她又有些犹豫,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吃苦呢?但生活就是这么无情,每到月底我们家总是捉襟见肘,母亲总是迫不得已去向邻居借钱,这对好强的母亲来说无异于打脸。她从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就怕向别人张口。有了挣线的营生母亲哪里肯放过?她和父亲再三商量,最后还是决定带我们去砸石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二十里铺在通往西安的路上,从我家到那里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这天天刚亮,我们就早早吃了饭,收拾停当,母亲便带着我们出发了。母亲弄来一辆架子车,车上装着柳条篮子、搭防晒棚所用的材料及砸石子工具,还有一袋干粮和水。我们头戴着草帽走在柏油马路上,只见街道两边的行人络绎不绝,人们都匆匆忙忙地赶着去上班呢。<span style="font-size:18px;">小妹妹跟着我们走了一半路程,就坐在了架子车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走过矿医院、桃园矿南山家属区,向前转过一个大弯再走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二十里铺。石碴场在一条山沟里,进了沟再走十多分钟才到石碴厂,所谓的石碴场就是几间简易的房子,还有一堆堆的石子。放眼望去,许多人趁着上午凉快都坐在花花绿绿的棚子下不停地砸着石子,“当当”“砰砰”声此起彼伏。方伯伯带着母亲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一处比较平整的地儿,我们卸下东西准备搭棚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和弟弟拿来几根木棍、竹竿,挖了几个坑<span style="font-size:18px;">把木棍插进去固定好,</span>将竹竿搭在木棍上用铁丝一一绑起来拧紧,一个长方形的框架就扎好了。架子搭好后,顶上用床单遮盖住,一个简易的防晒棚搭建成功。母亲<span style="font-size:18px;">搬来几块平整的大石头当垫石,靠在土堆旁,用碎石块插进缝隙垫稳当,又找来几块石头当座位,垫上母亲缝的棉垫,坐在上面就可以砸石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砸石子要用铁锤和套圈,父亲之前已经找人做了两个套圈,用三厘米宽的铁皮围个圆圈,连接处钻个孔再用铆钉将其固定牢固,留一个稍长的手柄,并用布缠了一道又一道以防硌手。我和弟弟提着篮子去石山下捡了一些石头,母亲用大铁锤砸成鸡蛋大小的小石块堆在台面上,我和弟弟一人拿着一个套圈,套上几块小石头,学着别人砸起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砸石子是个技术活,先是破料,就是把大块的石头用大铁锤砸成像鸡蛋大小的石块,我们力气小,这个工作都是母亲做。然后把小石块砸成石子,用一个专用的铁圈套住,再用较小的锤子砸成二厘米大小的石子,两个妹妹小,我和弟弟当仁不让地承担了这个任务。刚开始我们觉得很新鲜,干得很猛,但石头似乎不听话,不是没砸中就是砸飞了。有时候石子飞溅到胳膊上、手上,疼得我直吸溜。还没砸一会儿,手被震得生疼生疼的,砸的石子也不均匀,大的大小的小。母亲把大的挑出来重新返工,直到她满意为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午时分,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空,<span style="font-size:18px;">整个大地似乎要燃烧起来了</span>。树上的知了也“知了,知了……”地聒噪着,喋喋不休。我们的肚子也开始“咕嘟咕噜”了,母亲打开袋子掏出油馍(千层饼),我们狼吞虎咽地几口就吃完了。母亲烙的油馍油少没有起几层,但我们吃得可香了。吃完后昏昏欲睡,再没有丝毫力气干活了。我趴在台面上,弟弟妹妹躺在席子上,那一觉睡得可真香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砸石子看着容易做起来难。下午,我和弟弟都已疲惫不堪,手上也磨出了几个血泡,手握着铁锤不敢用劲砸石子。缓缓举起铁锤落在石子上,一股钻心的痛感迅即传遍全身。我用手绢缠着继续砸,每砸一下痛得直吸气。母亲看见了放下大铁锤,接过小铁锤让我们休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午四点是山上统一放炮的时间,届时有人不停地吹哨子,大声喊:“放炮了,放炮了……”听到哨声,人们立即跑到远处躲起来,我们有时去方伯伯家,有时跑到安全的地方等着。每逢放炮时,<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炮声震耳欲聋,一声连一声响个不停,“轰隆隆”震得山摇地动。</span>炮声一停,大家便蜂拥而上,去争抢那炮底的碎石,那碎石又省事又好砸,砸出来的石子也干净漂亮。人们手慌脚乱地把石头往篮子里装,篮子装满了就堆在地上。我和弟弟争抢起石头来,也不会落到别人后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母亲时常帮我们破大料,她每天还要上夜班,因此下午早早就带着小妹回家了。我和弟弟是砸石子的主要劳力,熟能生巧,砸石子的技术日渐提高。日复一日,我和弟弟的手上都磨出了许多厚厚的茧子。有时累了,想让二妹砸,可她坚决不干。弟弟心眼多,不动声色地说:“砸不砸?不砸没有油馍吃,砸一筐才能吃。”这一招挺管用,二妹无奈,只好帮着砸一会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时一方石子才卖七块钱,那个假期我们早出晚归砸了十多方石子。下大雨发洪水冲走了一些,还有人偷走了一部分,卖掉石子挣了七十多块,这比父亲的月工资还多,真是一笔大收入呀,我们高兴坏了,父母脸上也笑开了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有些记忆永远烙在了脑海深处:归途中,夕阳西下,我们拖着疲惫的双腿缓慢地走着,个个像焉了的黄瓜。夕阳的余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这温馨的画面却一直深深地镌刻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每触碰便暖意顿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竹林贤士老师(最后两幅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i>谢谢美友关注欣赏!</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