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白玉娘👰中华爱情故事经典传奇

陕西茶缘

【总197期】

《白玉娘全传》

作者/茶盅盅

按旧“白话文”语式，将“分鞋破镜、鞋履相合”成语故事研编.☆未经同意，请勿转发或刊用！继续微调中，配图刊发时再更换，2024年8月9日又修正🍵，整体三万五千字，新内容三万字。

导语：搜寻中华民间爱情成语轶情陕西传说，咸阳市有梁鸿与孟氏“举案齐眉”，汉中市有此篇“鞋履相合”。以宋末元初时期，一场残酷大战争纪实为背景，发生的伟大凄美爱情故事。 作者倾己所知，讲叙宋元两军交战，千城荒废、万民流离，年少俊美俩位主人公程万里和白玉娘，在古城汉中市落难。由相见相欢、相知相离、相守相合，二十於载坎坷曲折之罕奇姻缘。娓娓道叙陕南情侣，出远门，相互间不赠鞋子之原委，陕南馍饼、凉皮、茶、酒等许多风物渊源。

　　通俗说：主人公是江苏徐州的官二代，携带家传古琴到京城杭州求学，在武汉被蒙古侵略军挟持，孤身流落在陕西汉中城，后逃往福建。 二十多年后，这小伙辗转到西安城，升任陕西省‘省长’，从汉中寻找回其失落的古琴。主人公在不同场景四次抚琴，其心理情绪变化，是小说故事创作的一条主线，别开生面演绎中华古琴文化传奇。

道家讲承负，佛家讲因果，儒家讲忠恕，作者撰文之初心，博爱、抑恶扬善，虽是旧世情缘，亦可催人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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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辞别 共12节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树立广泛求学初心志向，应多恳切提问和认真思考，方能发现尘世间更美好事物.）。切问尘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又闻知，离别苦，欢乐趣，尘世间坎坷情缘事，莫超汉中汉山！

话说，大宋末期，贯籍西楚彭城人（徐州）一公子，姓程名万里，字鹏举，号叔远。父亲程文业，官拜尚书，参知政事，母亲赵氏，受封越国夫人。

今因朝事有碍，父亲解印归田，全家千里归乡闲居。

春日里，夫人吩咐，在圃院整办酒礼。恰公子已十六岁，聪明懂事，促请爹娘，快快来就坐。

夫人道：“孩儿你急唤俺们出房，有何说叨？” 公子道：“禀爹娘，儿见美味佳肴备齐，方才读得唐诗一首，言道 ‘眼前轩冕是鸿毛，天上人情谩自劳。脱却朝衣便东去，青云不及白云高.’老爹归杖私第，正是天上辞富贵，平地做神仙，当此云淡和风、鸟啼花灿、本日可謂无比爽朗，敬具一杯蔬酒，请爹娘开心一番.”

夫人言语：“子孝，父娘心宽，归乡亦有乐趣，相公您看，俺们这孩儿，呵，多懂事.”

一时，程府老圃春光福瑞满，人间骨肉欢乐胜於天上。

相爷道：“儿呀，今时，俺家归田虽安宁下来了，但俺们乡间非比寻常，福贵总归闹市里的英名世士，皇恩先到咱读书家。听闻，朝廷又将选贤，儿可往京袭荫（旧时朝庭对当官子女的惠顾）。切记，我儿万不可失去这个机会.”

程爹原本老蚌育独珠，寻常间欢欣不已，宽慰悦甚，眼见孩儿幼壮成人，亦屡劝其求功名，公子似不省悟。唠嗑道：“吾儿不想去求功名，不类与我！”。

皆因劝学，筳席竟不欢而散，萧停多日。

再月，下人张二，来禀告老相爷：“大官人在书房唧唧哝哝、自言自语，又道：二位年老只有一子，若到京师，归期难定，将来心愿只做一个书院执鞭，不愿去求官.”

程父气脑，急迈入公子书房：“孩儿怎得如此无志向，你的功名是现成的，此荣贵非执鞭可求，名登荫籍，继世冠裳，皇恩厚重。爹爹今已年老，桑榆景暮，不能奉朝事，三牲五果己满足，惟愿天下父母养儿之心节！孩儿你自幼也熟读经书，书上云 ‘父作之、子述之，方为达孝（大孝）’ 商有伊尹为相，辅佐成汤，其子伊陟如父，也拜为相，辅佐太戊。这些古来事，就是我们官宦人家之典范。今时儿若再不肯去，恐怕岁月蹉跎，惭渐流入寻常百姓人家，可不羞辱俺家门墙也，但愿吾儿荣贵有如伊陟，吾心自足！”

公子抽抽噎噎的说道：“自古言，为人子不敢忘父母，我娘亦不忍心孩儿远游？”

恰好赵夫人赶来，生气道：“乖孩儿，俺非孟轲（孟子）之母，听闻俺大宋二位做官先贤，范仲淹、韩琦为丞相，其子范纯仁、韩忠孝亦为参政，使俺大宋国强民富。为娘我但愿我儿，荣贵有如韩、范。大男子汉何需这样泪珠轻透，令母心疼！不料想，乳子这般无出息！”

公子急道：“爹娘说古人，我都懂，怎敢有迟，但京城房宅己经赤契（售卖），俺路途上，无一亲人相随，我怎敢独身前去？”

相爷即放言，遣张二、琴童两人，即刻准备，数日之后，服待公子赴京师。

临行，夫人严历道：“张二，路上千万要仔细，若有丝毫差池，在你身上！”

男儿成名还需早，休把青年误。担儿、马儿、奉旨会试之皇宫旗引（通行证），爹娘早已详备，怎敢逗遛。公子执意，临走还轻抚琴弦，半曲《阳关三叠》，娘亲话语在耳边，此去一行那么远，躬谢二老多珍重，儿心意决在远方。

程夫人一刻间怎掩啼泪，呢喃嘱语：“我只有你一小儿，今日怎么舍得离去，路途上残风沐雨多少苦楚，孩儿如此年少，怎经得起风雨幸劳，祈盼儿须早寄鱼书雁礼，免望断白头人！”

琴童挑着行李囊箧，张二背囊褡裢伞具步行，公子登驴，肩背瑶琴、腰悬皇旗无刃龙泉（剑），就此别过。

三人同赴京城，一路匆匆，公子失语，每遇驿舍，竟然见酒豪饮。与爹娘首次离别，此情难消遣，恰气节暖薰，漫天柳絮榆钱花，游子但愿长醉不愿醒，平陆眯恍，遇山儿高驻眺望，数度留恋，凄凄意懒，喇喇心酸。

恰天季晴朗，舟马互通，二十日赶脚，已临近京都古杭州临安城。这张二，平日曾蒙程相爷熏陶，胸襟稍沾文墨，对公子言劝：“大官人，你本是玉堂仙，早赴金銮殿，琴剑潇洒，正落花时候，东风软，一路有诗有酒。此地翠竹楼台、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气象，太平箫鼓撩声！”

此间一妞儿，画簾（精美纹饰帘子）低处，颇显娇娆。张二又忙道：“大官人转头快看，京城繁华娇俏，大官人不必愁闷！”

公子重返京城，不免踌躇，开腔道：“你又不是风流才弟，又无钞无财，她与你无情，看她何用！”

程公子鹏举，原本生来容仪魁岸、志略非凡，自幼性好读书兼习弓马，按父兄叔伯在朝为官之例规，当即录试为国子生员，进入最高学府太学就读。莫曾想，这国子监太学堂设施还算舒畅。

昔日爹娘千般言语，只望儿早取功名，早日归返，公子憩心亦暗自思忖：“惟今后一定应该洗耳恭听、勤学不辍，以蜚满乡里。”

书生赴京师，歌舞映太平。古来离亲，皆为寻常人家撼心事，昔大唐，有诗囚孟东野，赴兴元府（汉中旧称）任职，无奈路途中患暴病，心痛忆父母，留传嘉句绝辞，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诗，孟郊，字东野，唐代诗人，号诗囚.）

〈第二节〉献策 共12节

时际，从宋度宗赵禥到怀宗赵昺，十余年间来，蒙元鞑人数番寇袭噬掠，侵扰淮汉蜀境，朝庭亦频换新皇。

入太学仅一年，山河忽惊烽火，蒙元又犯中原，残害百姓，京师亦人啼鬼哭，天昏地暗。程公子为国日夜深忧，再睹思太学房礼堂，原是故岳太尉宅府营建，时朝庭追谥号‘忠武’，召国子监太学生嘉学故太尉（岳飞）出师遗表。便伏案三昼夜，将抵御胡虏之肺腑良策战、守、和三篇，密献太学官，求转呈，开篇言道：“今胡人又犯边，弓上弦、刀出鞘，整顿骏马，同心御侮，卫我中国.”

言词直击时政，过於大胆，有太学博士私告：“大事不妙，汝献良策，满篇忠言，俺知汝父为官清正忠厚，但先前参与政事，凭亲儿笔画，自会触忤得罪当朝贾宰相（贾似道），恐立遭治罪。”

公子匆匆告知家仆张二，事急需避走，你俩即刻回乡，报我父放心。慌张便弃了琴童，孤身携琴骑行，潜出临安城。

思量暂且不能返乡，逐西行赴荆州城，投寻爹爹故旧，悄奔江陵府京湖制置大使马光祖，欲施展书生作为。

一路驴行劳顿，过关时押驴抵物，到也无妨。

临近汉口，闻得蒙鞑元军兀良哈歹部精骑，顺沿川江夔门长驱而下，势如破竹，已经寇袭抵达荆楚腹地，公子大为吃惊，遂不敢再往西奔走。

天色渐晚，公子踌躇暗想，且暂寻栈铺一宿，待打听实信，再谋它处。

其夜，只闻得房外，人声喧嚣，群众奔跑不绝，都是从上路总管府江陵荆州方向，惊慌失措逃难来的百姓。哭啼吵杂嚎叫，耳不忍闻，程公子知胡兵迫近，亦急眼，起身穿衣，抓起琴盒，随众人同奔。

挨天渐微明，方才记起，夜间失魂落魄，随身凭条（身份证明）遗失於客栈小囊中。但来路已远，却不好再转去讨取，身上又没盘缠，腹饿肠肚咕叫。心愁，打算在何处村落，能告乞一饭，方可挣扎路途！

约莫又前行半里远近，忽然斜插里一阵虏兵，直冲出来，程公子慌见，急迈腿，闪入路边树丛躲避。

这支兵，乃是蒙帅兀良哈歹部，万户张猛之前锋哨探游兵（兀良哈台、唐兀台、逊都台、塔塔儿歹、散术歹、珊竹台等皆旧时蒙古各部族之译音.）。见一汉，身形雄壮，面目净秀，身负长物，循奔树丛中，料想，此必是宋兵细作，径追林间，不问好歹，一索将公子踢翻捆绑，连人带琴押解至张万户张猛营中。

时中国朝野上下，无不以能拔弦而为荣，琴乐皆盛行。程公子跪求诉喊，小人我乃寻亲避兵的一介书生，并非细作。张万户但见他生的高大魁梧，气宇轩昂，面貌白净无风霜，身携一琴，疑斥嘶吼，道:“怂娃，装神弄鬼，会弹琴吗?若不会，倾刻拿你小命!"

令人将公子绳索松解，快快拔弄验看。公子自幼习音律，众寇亦莫知其贴身瑶琴，原本昔日程尚书，私寻京口御工为儿千金斫造，龙池底锲名“鹄鹤”二字。时际，公子席地操弦，毫无怯意，轻拔《秋鸿》，诵吟：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颇显功底。

四周胡虏，无人通晓琴音，然万户张将军，观公子确非行伍之勇兵，起了爱才之心，幸许，哪日用得，令其可背琴推车，留作家丁。

程公子是富贵之家，俺在家肥女自娱，哪晓得作推车下贱之事这般幸苦，怎挡得这般凌辱，事出无奈，也只得跟随！每日间，见鞑骑宋奸所过，残暴如秋风扫叶，生灵涂炭，灵台（心中）悲闷，莫计奈何！

再絮叨这万户张猛，乃古汉中郡兴元府人氏，行伍世家，有千斤膂力，武艺精通。昔年，豪横於乡里，守将得知他名头，收为偏裨之职。

后来元宋相约伐金，鞑人心怀叵测，以借道为名，又欲借宋粮二十万斛，暗移铁骑袭取大散关(宝鸡城南)，倾刻间，破凤州(宝鸡城南)，突围武休关(汉中北留坝县)，别骑径潜华阳（洋县北），屠洋州(洋县 西乡)。武休关守张猛，助逆袭杀宋守军数名，叛归蒙鞑，元骑由北山褒谷口群出，逐围兴元。

事发前，四川安抚路制置大使司署於南郑城，统领渝川汉陇诸路。宋元间悄然议和，鞑人欲借宋粮宋道攻金: “宋元皆久恨金，可随吾大元攻金，一洗国耻，今元军，欲借道兴元，经洋州、金州(安康市)，顺汉江直下唐州、邓州，皆有利。”，大蒙古国监国，也客那颜拖雷（元太祖铁木真第四子）遣使速不罕传信，因闯沔州（州治所 略阳县）关隘，宋统制张宣拘杀之。

大宋数万重兵布防在沔州七方关、仙人关间。大散关、凤州马岭连云栈转褒谷武休关、径兴元首府南郑，仅屯留合计三千军马，实兵微将寡，无雄勇阻碍。

知兴元府利州东路安抚使兼提举茶马郭正孙，冬月探得，胡虏集於凤翔府(宝鸡城北)，料其不善，急奏报：“应即刻增固关防，道不可借，人不可借，粮不可借，南郑实为孤城，虽然议和乃一时之权，严备则万全之计，首当饬将练兵以备不虞.”。

然制置大使桂如渊，误判军情，料想鞑人决不会深扰兴元，移其制置使司署帅府，从南郑迁往利州(广元)。腊月始，令宋军诸将，毋得擅出兵，遣王良能、李大举，督汉中，趣办牛羊肉以犒元师 ，蒙鞑亦复遣李国昌强索粮草。

时际四月，拖雷闻报，议和使节李国昌赴武休关离奇失踪，大怒道：“彼宋昔遣苟梦玉来通好，遽自食言背盟乎？”，亲领三万元军突袭兴元，凤州马岭堡忠义总管田璲、知州李实等仓促应战，千余宋军矢尽援绝而殁，洋州被屠， 弃武休关。

闻得急递（古时联络急讯），大宋军民倾刻蚁溃，奔拥兴元府，入南郑城（今汉台区）求安宁。城中仅存忠顺军千余，在城外竭力三战，皆败北。民众慌乱涉汉江上水渡（龙岗大桥），欲径行濂水撤往米仓道（大巴山）。蒙鞑快骑从褒城石梯坡老廉水县间道迂回，截砍尽屠，暴尸荒野达数十万口，汉江河滩芭茅沙窝鲜血淋漓，兴元知府郭正孙，亦遭乱军戕害(武休关议和-郭正孙墓志铭 《鹤山集》等.）。

经此一役，宋庭於汉中百年经营基业尽毁，恰琴神汪水云，往来於南郑城，悲道: “秋风吹我入兴元（汉中），下马荒邮倚竹门。诗句未成云渡水，酒杯方举月临轩。山川寂寞非常态，市井萧条似破村。官吏不仁多酷虐，逃民饿死弃儿孙（汪水云：即汪元量，善鼓琴，善诗词，晓音律、号水云、琴神，与毛公逊同为宫廷琴师。宋都临安陷落，随三宫迁往元都，侍奉元主，后出家为道士，获准南归，游走於川陕间，寻觅其知音汉山毛公.）。”

程公子此际境，若波中浮萍，惶恐郁闷，正是：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恰如，故信国公文氏心酸时刻，过伶仃遗稿叙道：功业飘零五丈原，如今局促傍谁辕；俯眉北去明妃泪，啼血南飞望帝魂。骨肉凋残唯我在，形容变尽只声存；江流千古英雄恨，兰作行舟柳作樊（文氏：文天祥.南宋抗元民族英雄.）。

〈第三节〉 烽火 共12节

元主以献城之功赏封张猛，授万户，拨在兀良哈歹部为前军向导。

此后际，大元一统，天下稍许安澜，然张万户命遭不测，弃宋背主求荣，或算遭天机地理之阴德报应吧！此节暂且不提。

从军日久，张万户屡立战功，此番又顺沿川江远略荆湘，所获臻物累积无数，便思量书写家函，把一路掳掠金银财宝装满大车，将程公子等一干掳劫之少壮妙妇，分做两行，差帐前俩军校，押返送归兴元。

只可怜远离故土，随着军校，逆汉江千里远行，众奴婢径直赶往兴元府，公子竭力推车，背上还背负着碍事琴匣，时受咆吼鞭打。山长路远，时季黄梅雨沥沥、风声萧瑟，身骨冷飕失却自由，啼哭无音。

不日，到了南郑城（汉台区，即今汉中城），寻见张万户府邸。军校令那些男女整齐，跪拜张万户夫人孙英，还把家书银财，交割明白，讨取回书，自返军中覆命。

张府，厅堂瓦厦彩绣辉煌，那夫人，肌骨丰韵酥融、绰约犹饶，打扮与众不同，被一群婢女围拥，虽神情淡漠，然日常侍理家政井井有条，还算精明能干，坊间诸闲无不称羡。便一一嘱咐，各拨房户置居，况且张府有一众管事帮衬。奴仆长，早先曾跟随万户，遇祸事左肢患有脚疾，收作家人，起名张达财，状表肥腹宽脑，唇瓣常含笑憨实，私底确贪婪好色，善敲边鼓、穿小鞋，虽人面兽心，亦持家能手，内外嬉称拐爷。

时际，众奴婢暂且安妥，各自都有差使租赁劳作，扶持府事，惟寻常间，皆噤口不言如害哑！

程公子来这汉中，不觉经一年有余。那时，宋元两朝又讲和，各自按兵罢战息烽火，暂且马归南山、壮士宁家。

宋庭君相上下又自谓太平，士大夫依旧山外春山楼外楼，赏玩湖山，纵情逸乐，无恢复中原之志。

张万户便也遣归返乡，与夫人相见后，全家奴仆，都来叩头，程公子也只得随班行礼。

数日后，万户把掳来男女，拣身材康壮留下数个，其余一一契卖。

是日，万户唤家丁众仆，吩嘱道：“汝等不幸生於乱离时世，遭此兵戈涂炭，或有父母妻子，料必已经死于乱军之手，多亏遇得着我，尚活在人世，碰着别个人，早死过几回了。今在都在我府，虽然是汝等异乡，既为主仆，也应如亲人一般，今夜便给汝等每人许配妻子，可安心居住，勿生异心。它日若有机会，随我带至军前，寻些功绩，搏个出身，都可富贵达人，若汝等有它念，犯出事来，断然不饶！”

众掳人家丁皆流泪叩头道：“若得如此，乃受干爹大人再生之恩宠，岂敢又生它念。”

傍晚，张万户携夫人孙英同出厅堂，众妇人跟随在后。万户府把那掳来女俾，老早点了姓名，赏赐了衣物。堂中灯烛辉煌，男女都叉手侍立两傍，张万户一一唤来配合，还招来吹鼓手、响器击打，好不热闹。

公子心意筹措，兀见一女子，长身玉立，含羞怯步，不像个下作之人，孙夫人指明配己，当下心欢。

愉悦间，众人怂恿撺掇公子弹琴，真勉为其难也，画堂花烛映衬着公子僵硬脸颊，奏拔一曲《凤求凰》，堂上下浑懵，皆不识音韵，氛躁不宁，也无人喝彩。

众人一起叩首谢恩后，各自领归房户。

回屋，便急掩门栓儿，端详打量这小娇娥，碧华之龄，娇身芊芊，模样还生得十分美丽，着一身娇绿缠枝纹妆花褙子，妃红色盘纽合欢绮，新装裙衩绣满花鸟双飞，四肢纤长袅娜，五官清秀柔和，乌髻垂胸，肤颜凝脂白净，未施粉黛，仙女般脱俗气质，很是素净端庄。

惟见此女眉眼，虽滴溜溜明澈似琉璃瓶，静坐间蛾眉颦蹙，冷艳无瑕，面无表情，似心怀怏怏，莫可逼视。

公子急问询:“小娘子尊姓何名，可是自幼在宅中长大的么？”女人见问，沉吟未语，顿时泪如珠落。程公子见状，急把袖子与她拭了，追询：“娘子何来不欢颜，畅亨此刻？”

这女子低眉垂眼，面颜绯红，带一丝羞涩，凝气许久，方才微仰挺身，恩桃儿小嘴微微张开（恩桃即樱桃，名称始於汉中 第⑨节详解），声腔温婉柔和，呢喃软语，半吐椒红道：“今日不意得配一个夫君，由不得自心，真天意安排！”

“妾本重庆府人氏，姓白，乳名玉娘，家父白忠，字如圭，曾为四川一统制。制置使余玠大人调遣家父镇守嘉定府(乐山市).”

“莫奈何，宝祐元年（1253年）理宗皇帝听信谗言，召川中主事多年的余玠大人回朝，余大人闻召忧心忡忡，恐怕蒙羞於御史刀府吏，服丹药而亡。川蜀危局岌岌可危，防略尽弃。鞑爷兀良哈歹乘虚来攻，宋军食尽兵疲，力不能撑。破城之役，家父蹈汤赴火，肢断肉绽，身中十创六箭，不屈而死。兀良怒我父守城顽拒，将妾全家老幼满门百余口尽数杀戮，张万户见妾为十龄幼仔，怜悯苟活于世，带归兴元为婢，侍奉孙夫人。”

“不知夫君乃何方人氏，为何也被掳来？”

程公子万里，见说羁囚，触动心坎，脑髓忽生一种幽香浸蜜，此女乖样，真深可吾意！不觉间也悲泪咽唔，随将自己家乡姓名，被掳情由，细细倾讲。

诗云:滚滚红尘多爱恨，苍天罕辜浮萍人，凡生相遇应珍惜，姻缘无需理清明。

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元稹，诗词与白居易齐名，史称“元白”，唐朝宰相，因公务或养病曾五次游历汉中.）。

〈第四节〉洞房 共12节

是夜，临近三更梆鼓，同为天涯凄惨沦落人，两下不禁沧楚依依。还是小妇人自起，慢吞吞，意迟迟，弄梳解髻，乌发垂肩，妆罢回首，清泪已凝，露脸回眸公子，嘴角方勾起一星笑容。

妇人稍稍整弄完衣裳铺被，纤体躺入床榻，待等与公子延续夫妻之礼。当下，公子不禁心动神驰，会意欢喜，迅捷解衣相拥，玉娘亦初学人妇，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公子时值血性男儿，玉娘闺房妙龄正怀春，一夜间恩情缠绵，渐获嘉境，竟难分难舍，随后已无所羞畏，百般笔墨难述，莫敢夸张。

晨起，起身梳过，昨夜几对新人双双随行，一一叩谢张万户夫妻。礼毕完，玉娇娘即闪却里边去了，程公子再言表，感激主人恩德，说道:“一切干办公事，今后自会加倍担待.”。甚得张万户心欢。

新婚燕尔，虽寄於篱蜗，有花烛相伴，绸缎被面绣画桂莲鸳鸯枣，俩新人皆年少兴旺，甜蜜似胶，恰若久旱甘霖，两情娱欢相悦，不觉间三夜而过。

那日，公子宁身独坐房中，猛然思觉，尊父久食大宋禄，自幼教识忠孝节义，自力确寄身蒙胡为奴，功名前途尽皆缥缈。今玷宗辱祖，流落它乡异土，欲待乘间逃归，又无归计可施，不由得哎声长叹，潸然泪下。

悲叹之际，玉娘自内而出，公子慌忙拭泪相迎，容颜惨淡，余涕尚存。那玉娘原本亦自幼聪慧识字女子，见貌辨色，当下挑灯与夫共坐，叩其不乐之故。

自古道，夫妻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公子是个把细的人，仓促之间，岂肯倾心吐胆，惟眼下强作笑容，只答应一句：“没有甚事。”

玉娘情知他有含糊隐匿之情，便不再问究。

直至掩户息灯，解衣寝欢许久温存，玉娘方才低声启齿，依怀款款开言:“程郎，妾有一言，日欲奉劝，未敢轻谈，适见郎君有不乐之色，妾已猜其八九，郎君何用相瞒？”公子道：“程某并无它意，娘子不必过疑。”玉娘责道：“妾观郎君身形才品，必非久居人后者，应有所作为，你我皆被虏获，当逃归大宋，投军抗虏，为国效力 ，何不觅便逃去，图个显祖扬宗，却甘心在此窝囊苟活，为人奴仆！”

程公子见小娇娘说出这般言语，大为惊讶，心中思量，此妇小女子，怎有此大丈夫见识，猜计我的心事？况且寻常人家，夫妇分别，还要多少留恋不舍，今成亲三日，恩爱方才起头，岂有反劝我还乡之理，只怕还是张万户又教她来试我？

公子道：小姐的高见呢？玉娘：“你我此番成婚，原是胡贼们的乱拉乱配，相公乃读书明理之人，自古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公子道：啊呀，我的小娘子！今日乃是你我夫妻，洞房花烛之夜，怎么叫我逃走呀！”

便假言回语道：“咱俩拜过天地，名分已定，莫非嫌弃卑人，不愿成婚么？岂有此理！我为乱兵所执，自分必死，幸得张老爷释放，留为家丁，又以妻子配我，张老爷此恩天高地厚，吾未曾报得，岂可做此背恩忘义之事？汝勿多言！”玉娘见说，黯然无语。

程公子疑惑是张万户防他逃走，使女人试探他心底。暗思量:“何不明日就当面先说破，先固住万户的念头，不来提防我，寻机会出走。”古语：同床异梦各留心，寡言少语淡薄情。名存实亡意已断，分手如同风吹云。

情长梦短，公子真谓色厉而胆薄，翌日晨起，梳洗完毕，公子即慌忙请出张万户至厅堂坐下， 告道：“禀老爹，我这小娘子恐怕是个虚情假意人，万一她什么时候说我坏话，诬陷我，到时还需老爷你明察！”

张万户询道:“孩儿什么意思？”

公子告诉:“夜来，小娘子忽劝小人逃走！小人想，当初被游兵捉住，承蒙老爹救下性命，留作家丁，如今又配得美妇，这般恩德，未有寸报，况且小人父母双死，亲戚又无，这里便是我家了，她却教小人，怂恿我逃到那里去？小人昨夜已把她埋怨一番，恐怕她自己心虚，反而会来编造谎言累害小人，因而先禀报老爹。”

张万户听闻，心中大怒，随即使拐爷唤出玉娘，骂道：“你这贱婢！当初你父抗拒天兵，兀良元帅把你阖门尽斩，吾可怜你年纪幼小，饶你性命，又恐你为乱军所杀，带回来恩养长大，配个雄壮丈夫，你不思恩报效於我，反唆使丈夫背叛，今要你何用！”即使教拐爷令左右快取家法来，吊起这贱婢，打她一百皮鞭！众人连忙去取绳索，将玉娘一索捆翻，那玉娘哑口无言，满面垂泪。

程公子在旁站立，见张万户发怒，心中懊悔不己！心里寻思，原来她是真心劝我，到是我害她了，又不好过来讨饶。

正在危急之际，恰好夫人闻听丈夫发怒，要打玉娘，急走出来挡护，原来玉娘自到张家，因德性温柔，举止娴雅，且是女工中第一伶俐，夫人平昔极喜欢她的，名虽为婢，相待却像亲生一般，立心要把她嫁个好丈夫，因见程公子在众奴役中人材出众，后束必定有些好景，故此前晚亲目挑配。见家丁要动手打玉娘，夫人忙上前止住问道：“相公因甚么要吊打玉娘？”张万户便告程公子所讲之事。

夫人叫过玉娘，训道:“我一向怜你幼小聪明，特拣个好丈夫配你，如何反教丈夫背主逃走？本不当救你，姑念你初犯，与老爹讨饶，下次再不可如此胡说！”

玉娘并无回言，只满眼伤心。公子脑壳寻思：“这必是下圈套来试我？若不是，怎么如此大怒，说要打一百，张夫人刚一开口讨饶，便一下子就不打了。况且夫人在后宅深屋里，那里晓得这般快就走出来护拦？言多必失，昨夜万幸，我没有给这小娘子过多话语！”

晚间，公子又回房，见玉娘床榻稳坐，虽面带忧容，却没有一毫怨恨面形，程公子艰信，一定就是在试他，说话越加谨慎。

温顾又过三日。

是夜，久坐镜台，见公子驻足身后，回凝丈夫，上下注视许久，欲言不言，公子亦诧异，如此三番五次，玉娘终是忍耐不住，言道：“妾以诚心告君，如何反告主人，几遭箠挞，幸得孙夫人救免，然妾细观夫君之才貌，必为大器，若恋恋於此，终作人奴，妾有何指望，为何不早图去计？”

前人诗云:心若相知，无言也默契；情若相眷，不语也怜惜（李清照，宋代婉约派词人，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 ）. 连环画中的白玉娘↓

〈第五节〉诉因 共12节

公子见妻子又劝他逃走，心中愈加存疑？前日，那般斥责，现又再说起，她岂不怕家法！一定是张万户再教她来试我念头果然决否？

便试道：“娘子，此处讲话须要谨慎哪，卑人身在此处，心存大宋，无奈关口阻拦，插翅难飞呀！”

玉娘又叨咕：“男儿汉，当为国家，壮志千秋！” 劝相公道：“逃出了贼人虎口，拼死回江南来扫荡鞑虏！”

公子复道：“娘子高见？”

正勾搭间，闻听张拐在院窗外，吼道:“灭灯就寝了，已快活三日，明儿天亮，全都早点起床出房门，谁睡过头要吃笋子炒肉哟（竹条抽打屁股等皮肉之处）！”。

便也不敢多言语，径自收拾而卧，一番云雨，二人并无觉差异，然公子心中，已另生打算。

第二清晨，张万户早座，程公子便再入厅堂，禀报夜来与那新妇人唠嗑。张猛哼声道：“您俩这点心思，迄能瞒着过我！”

看来夜里，张拐蹲墙角非虚。

万户暴躁如雷喊道：“贱婢如此可恨，快捉拿来敲死罢了！”仆丁左右不敢怠缓，即向里房来喊唤，夫人见唤玉娘，料道又有甚事！急挡护不肯放将出来，张万户见夫人不肯放玉娘出来，越加焦躁，却又碍着夫人脸皮，不好十分催逼。

恰管事奴张拐侍旁，交耳逞脸，道:“老爷、此女与我们有杀父之恨、留在身边将来恐怕是祸根，倘若这俩奴夫妻日久恩深，长嘴叨妇枕边吹风，大个子被这贱婢哄热，再忠的人心都会变。即然此奴婢已分异心，不如直接打发她去罢，万不可轻虑浅谋！”

这笑面虎张拐，仰仗昔日随万户横行乡野，落下颠簸跛疾。平日里，背过府上夫人诵经，万户出门公干时际，即呼幺喝六、为所欲为，常常在奴婢间作耗，捞捞搭搭老实疙瘩下人，屡屡得手，女婢见躲避不过，自忍让吞声。前几番嬉皮巧言玉娘，玉娘不理不睬，若无夫人罩着，早恐辣手摧花。张万户闻耳，急思量这如何是好？

随即回堂，对程公子使了耳语，悄声道：“这贱婢两次三番诱汝逃归，其心肠必有它念，料然汝这么实在之人，久后必被其害，待今晚过后，明早悄无声息的教人引去卖了，再拣选一个更好的与汝为妻。”

程公子见说要卖他妻子，方才明白浑家(浑家，常见於白话文，古人崇尚礼节，对外人介绍自家妻子的一种谦虚称呼，本意是不懂事.）果是一片真心，顿时懊悔不己，急道:“老爹今己经警戒两番，下次谅她必不敢。她再说什么，小人也断然不听，若把她卖了，只怕他人说小人薄情，做亲才几日，就把老婆来卖了。”

张万户吼道：“我做了主，此事都闭嘴，谁敢说汝！”讲罢，甩袖迈入里屋。

夫人见丈夫走来，怒气未息，恐还要责罚玉娘，连忙教玉娘闪过一边，自起身相迎，张万户却又怕夫人不舍得玉娘出去，也假装询问其它杂事，并不提这事。

且说程公子见张万户决意要卖，心中不忍割舍，回房久坐暗泣，直至天晚，夫妻相处多时，玉娘瞅眼窗外无人，对丈夫愤恨，哭道：“贱妾以君为夫，故诚心相告，不想君反疑妾有异念，数告张万户，张万户性气粗雄，必然怀恨，知到此次不会放过妾命矣！然妾命苦，死不足惜，君乃吾大宋国堂堂仪表男儿，奴颜媚骨，甘做蒙胡狗足，不图归计，我真是命苦，遇见你这可恨之小人！”

程公子听说，泪如雨下，悄声啼道：“贤妻良言指迷，自恨一时错见，疑万户屡使汝试我，故此据告，不想反累贤妻！” 玉娘闻耳，怒道：“君若肯听妾言，虽死无恨！”便不再言语。

程公子见妻子恁般情真，又思明日就要分离，愈加痛泣，却又不好对她说知，含泪而寝，直自哭至四更时分。玉娘见丈夫哭之不已，料必有甚事故？

不禁问道：“君如此悲恸，定是主人有害妾之意，何不明言？”程公子料瞒不过，方说道：“自恨不才，有负贤妻，明日主人将欲鬻汝（卖你），势已不能挽回，故此伤痛！”

玉娘闻言，悲泣不胜，还道:“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两个搅做一团，哽哽咽咽，却又不敢放声。

天未明，即便起身梳洗，玉娘将自己所穿亲手所绣花布鞋一只，与丈夫换了一只旧履，哭衷肠，道：“夫君，若真的能逃出鞑虏，也不枉我一片真心，将来倘若有缘相见，此鞋即为凭证，若万一从此永别，妾抱着你所穿鞋子就此而葬，有如同穴！妾此身子惟留於夫君你一人，宁死决不受辱！”说罢，二人再久久拥抱，泣不成声。

挨到天明，各将鞋子收藏。

张万户使张拐来传唤， 公子玉娘忍住眼泪，与公子一齐来见。

张万户已经坐在堂屋，指望玉娘，道：“汝这贱婢，我自幼抚你成人，有甚不好，屡教丈夫背主！本该一剑斩汝便是，看在夫人分上，姑且饶汝一死，汝今到好处受用去罢。”随喊两家奴吩咐道：“引她到牙婆人家（牙婆、牙人、牙嫂、牙媪、牙郎、牙保、官牙、私牙，介绍买卖的经纪人.），不论身价，但要寻一下等人家，磨死这个不受人抬举的贱婢！”

玉娘要求拜别张夫人，张万户不许，玉娘向张万户拜了两拜，起身，对着丈夫凄然一笑，道声:“你也保重”，转身掩面同两家仆出去了。程公子无腹中如割，无可奈何的瞅送玉娘背影离去。

比及夫人知觉，玉娘早已出门了。夫人晓得玉娘她情性，自幼来张府，聪明俊秀，不仅读书识字，性格刚烈。也诚恐张万户犟劲上来，迟早会妨害玉娘性命，今日脱离虎口，到算了结一心事，惟心祈她寻个好人家。

且说，一路上两家仆吼道：“你这小幺妹模样怜人，前几日还是我等弟媳，不料，嘴不把关，休怪我等来卖你，使牙婆给你寻家经营主（生意老板），免受背夫、穷户、劳作人家皮肉之苦。”

玉娘一路沉默，人为刀俎，我妇命如鱼脯，真狼狈不堪。心脑猛生了寻死念头，离开万户府上，约一刻钟，转街巷什字口，玉娘知有一栈铺，坊巷间寻常所见格窗楼铺板门，后院茅屋菜地，妇人言告需小解，二家丁并无阻拦，便招呼铺主寻茅房（厕所）。

玉娘逐弃衣裹，绕后辨路西奔，径投明珠桥下（汉中古八景之一，旧易鞋记戏本中疑为元代即存在.图↓）寻死。此为南郑城西大道，玉娘并不识路，昔随万户夫人孙英上梁山乾明寺进香，知此间沟塘。

幸亏山河堰灌渠水势平静，恰被临近铁锁碑旁（碑身裂夹铁，镌刻“南郑”2字-上世纪五十年代村支书杜炳耀修沟渠移走.）羊倌家周妈，在桥券下救起，二妇衣裳湿透，往来四野并无人注观，玉娘痛哭不止。

待张府家奴寻获，皆好言哄劝，一奴取来衣裹换上，促往牙婆处契卖，周妈还肚兜手帕久攒钞钱硬揣女人衣兜里。

张府早又差遣来一家奴，正与牙婆私耳。经年后才知，才闻知，原是万户夫人孙英来托牙婆，务必要善待玉娘，恰闻南郑城内（今汉中城）开茶坊酒肆，有一经纪人家，妻怂恿夫君讨一婢。

闻听张万户府上刚放逐一奴卑，生得端正秀净，身价又轻，夫妇同来与牙婆勾对，知此奴善女工，喜忙兑出银子，交与万户家仆，将玉娘领走。

且说，从小娇娘去后，程公子懊悔不迭，晚间，入了房门，便觉惨伤。每每取出那只鞋儿，就在灯前把玩一回，呜呜的啼泣一回，哭够多时，方才睡卧。

后暗知，就卖在西市上人家，几遍欲要悄悄地去再见一面，又恐被人觑破，报与万户，反坏了自己大事。

皆因此时，只能在寻常间，愁望南郑城外百丈东塔(相传三国时即有，唐代塔形制，迄今高耸於汉中城区，顶二层坍塌后维修变矮.），恰秋雁振翅行於天汉苍空，似发出阵阵哀鸣，公子心中寄祈愿鸿雁传书，暗道:“它日程某必寻你归来，以赎今时之错!”

此真是:父母恩深终有别，夫妻重义亦分离；人生似鸟同林宿，莫奈遭殃各自飞！

明珠桥原貌-2004年时铁栏-据易鞋记唱本元代时即存在

〈第六节〉循履 共12节

那张万户见程公子不听女人言语，信以为实，好不喜欢，诸事委托，毫不提防，程公子亦假意殷勤，愈加小心。万户又要另选女子配与公子，公子不愿，回道：“且慢着，小人候随老爷到边上去有些功绩回来，寻个名门美眷，也与老爷争气。”

光阴荏苒，不觉又过年余，那时兀良哈歹部在鄂州(武昌)镇守，值五十诞辰，张万户昔日是他麾下裨将，便收拾了许多金珠宝玉，思量要差一能干者去贺寿，还未得人。

程公子听闻在肚，思量何不趁此机会，脱身而去罢。来见张万户道：“闻得爹爹要送兀良鞑爷寿礼，尚未差人。我想众人都有掌管，脱身不得，孩儿总是在家无甚什大事，情愿任这趟差使，报达老爹！”

张万户道：“若得你去最好，只怕路上不惯，吃不得辛苦？”程公子道：“儿正为在家舒坦惯了，怕日后随老爹出征，受不得辛苦，故此先要经历些风霜劳碌，好跟老爹上阵。”

张万户见他说得有理，并不疑虑，就依允了，写下问候书札，上寿礼帖，即命办值诸事，停当后，择日便可起身。

程万里打叠行李，把那只玉娘绣鞋，都藏存妥当，惟弦琴难携之，公子心急，茶饭不思。

恰临期，张万户令管事张拐，引公子沐假一日，可进闹市。公子即乞求张拐，寻天汉弦斋，要去调琴。张拐见公子近来殷勤孝尽，便随其心愿寻踏弦斋。

斫琴师惊讶道：“如此佳弦，竟隐藏於南郑张将军府上，真羡慕哉！易弦无碍，惟漆面刻划，需多次返复涂表，工时月余。”

程公子悄然告道：“此琴是吾私物，钱数尽付，吾要赴鄂州公干，烦汝巧修，无论谁取，谨记，以凭收据。”

张拐在斋院闲转，并无疑心。公子又央求：“请绕顾家酒肆一望，了却俺之心愿，拐爷你人老心红，成人之美，俺给拐爷沽酒一壶。”

随后，二人踏脚顾氏酒肆，一番虚饰絮语，公子借取酒之机，暗丢信笺、琴据。

文笺道：“吾赴鄂州公干履行，烦顾员外，勿必於下浣卯日，凭琴条往汉弦斋取吾琴转吾妻玉娘，应吾遭累。知员外善良家口，此笺万不可窃告它人，免引祸秧，张府程郎。”

再日，张府庭院内外一番忙碌，备好的寿礼物品早己抬出，张万户差使另一家人张进，与公子作伴同行，叮嘱路上主事张进，公子为副，又拿出一张路引凭条，放在张进贴身包裹中，以备沿途关隘盘诘。又给银子十余两作盘缠，当下交付明白。二人即把东西装上牲口，拜别张府，离开了兴元南郑城，望鄂州赶脚。

且言，官道大路安恙，自有馆驿讨支口粮，这二人新装钹帽，一路风尘，并无耽搁，不期一日，便到了荆湖行省府鄂州，寻寓馆住下。来日清早，二人便赍了书札礼物，赶到帅府衙门挂号伺候。

那兀良元帅本节镇重臣，各地差遣来上寿人不计其数，衙门前好不热闹，将官僚属，许多差人皆由中军官引路进见，呈上书札礼物，兀良元帅一一看了，吩咐把礼物查收，再选住所，听候回书。

进礼闲暇，程公子静处小思，心间翻江倒海般痛楚，一晃三年，再踏江陵云梦大地，故国物是人非，大半属於胡虏，我大宋国何在！家乡何在！急待寻南朝宋庭，怎奈与张进同行同卧，不易脱身。

那张进，比公子年长二岁，兴元（汉中）穷寒乡人，久被万户收为护院，目不识丁，然憨厚实诚，耿耿奉主，从不怨吭，此番远程，与公子互相监护，但天使其然，恰因在路上因鞍马劳倦，又受了些风寒，在寓所生起病来。公子候到帅府回书，转返到新驿所时，其人事不省，竟毫无知觉。

公子心喜，正合我意，大丈夫作事，须要来去明白。便急写下一封书信，放入张进包裹中，先前银两盘缠，张进便要分用，程公子为稳住张进心疑，总放在他包裹里面，便全取了银子，与通行路引等，呼来驿所主事嘱道：“我二人乃兴元府张万户老爹特差来与兀良鞑爷上寿，还要到山东史丞相处公干，不想同伴的上路辛苦，身子有些不健，如今行动不得，若等他病好时，恐怕误了正事，只得且留他在此调养几日，我先赶往山东公干，转来后，与他一齐起身回返兴元。”

随又取五钱银子递与驿主：“这薄礼，权表微忱，劳大人用心看顾，得他病体痊安，我回时还有重谢.” 驿主不知是计，收了银子道：“早晚伏侍，不消牵挂，但长官须要作速就来便好。” 程公子道：“这个自然。”

又多讨了饭饼干粮，背上裹囊，叫声暂别，大踏步而去，尤如困虎归山，好不欢心。

远离了鄂州，望着建康今南京城而来。此时，淮东荆湖云梦千里也己经尽属了蒙鞑，公子感伤不已。

旋径打探，悄然行近宋朝地面，一路有路引身份凭条，不怕盘诘，并无阻滞，取大路直至宋都临安杭州府。此际，旧时在朝宰执，都另换了一班人物，访得现任枢密副使周翰，是父亲的门生，且馆居於其家。

正值度宗收录先朝旧臣子孙，按朝规，文武官五品以上、带职官六品以上子弟、本宗及异姓亲属、门客等皆可荫补为官。先父为二品尚书，便全赖周翰提携，候补得福建福清县尉。时局危急，宰相贾似道亦无心顾及程公子前事，公子使寻了个憨实家人，取名程惠，择日上任，不在话下。

且说张进在鄂州，驿所病了数日，方才精神清楚，眼前不见了程公子，问驿主道：“程长官怎么不见？”

驿主回道：“程长官十日前说要往山东史丞相处公干，因长官您有恙，他独自去了，转来同长官回去。”张进大惊道：“何尝又有山东公干！被这贼趁我有病逃了。” 驿主惊问道：“长官一同来的，他怎又逃去？”

张进把当初掳他情由细说，驿主懊悔不迭。

急忙将公子留下包裹打开，兀良元帅回书一封，公子留下书信一封，两人的路引盘缠尽失。张进心中骂人，这贼狼子野心，老爹恁般待他，却一心恋着南边，怪道给他个娇嫩小妇也不要！

驿主又道:“他离走有交待，长官你醒后速去寻鞑爷，自会得安排。”随即，驿主急忙禀告帅府衙门。

兀良元帅令鄂州行公文各方，捕拿程公万里程鹏举。

张进又将息了数日，方才能下地行走，又申讨路引凭条与盘缠，结清驿所饭钱，作别鄂州。

前番此间，一切后果，恰如公子料算中。

时际，张进星夜赶归兴元，参见张万户，把兀良元帅回书呈上，将程万里逃归之事细微禀知。

张万户令拐爷拆开公子遗信，文道：“门下贱役程万里，奉书恩公老爷台下，向蒙不杀之恩，收为厮养，委以腹心。然人非草木，岂不知感。但闻越鸟南栖、狐死首丘（南方飞来鸟，夜晚栖息在朝南的树枝上，狐狸死前，头遥对着它居穴方向的土丘.），吾之亲戚坟墓，俱在南朝，早暮思想，食不甘味。意欲禀知，乞假归省，诚恐不许，以此斗胆辄行。恩公幕从如云，岂少一走卒？放某还乡如放一鸽耳，此乃大恩，刻刻于怀，衔环结草，生死不负。”

拐爷念罢，张万户顿足道：“吾被这贼用计瞒过，让他逃了，在帅府衙门颜面尽失，有日拿住，管叫他碎尸万段！”

并莫责罚家仆张进，以其憨实，继续差遣，后其跟班万户府庖厨，习兴元大饼技法（见⑦节⑩节注解），此处暂且不提。

诗劝: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苏东坡诗，北宋中期文坛领袖，诗文书画等方面成就高.）。

〈第七节〉守节（共12节）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程公子替补福建行省福清县尉。到任以来，为官清正廉能，恭宗继位，坐到闽中（福建）安抚使之职。不觉间过去二十余载，己近中年，日夜想念玉娘恩义，不思再娶，但南北分争，无由访觅。

这时大宋朝气数已尽，前线屡败，被元世祖直捣江南，如入无人之境，大宋三宫只得奉上传国玉玺和降表，开城投降，元军进入京师临安（南宋 都城杭州）后，掳走恭帝等南宋太后君臣，押往大都！

统领闽、广海舶的福建安抚，沿海制置使、闽粤招抚使蒲寿庚，思量八闽省境，即福建亦弹丸之地，料难抵敌，不忍百姓罹于涂炭，携闽省众官员商议，将图籍版舆上表归顺蒙元，公子程万里，亦深感回天乏术。

元主将归元闽省众官，俱加三级，程公子调升，迁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

且叙说那买玉娘经营人，原是南郑城内开酒肆的顾大郎，兴元府洋州谢村人氏。此间洋州乡土同老廉水县（今南郑区）黄官岭人家户，多善酿作，故老相传，昔唐有德宗皇帝逃难汉中，乡人献酒，且以酒醇面烙饼(见⑥⑩节注解)，皇上十分欢喜，曾御语道：“朕自建中改元（改年号）兴元，遭罹寇难。仓惶入骆谷巡狩山南，自春涉夏，山南西道梁州府（梁州府治所今汉台区）幼耋莫获宁居，急献贡美酒圆饼，物以丰给顿舍，而又赍负糗粮（干粮）涉足千里，饫我供备六师，复我兴运，实乃天赐。后挨京邑甫定，将旋法驾（天子车驾），政意予怀斯地恩情，即改为兴元，其府署置官资望，一切与京兆、河南府同，文武百官扈从行及兴元府百姓，除先优谕外，宜更给优复二年。”

顾氏夫妻，结交榷酤（酒官），善将此间唐皇贡酒巧倒入市，颇有几贯钱钞，两口都年近五旬，并无生养。浑家和氏律屡劝丈夫大郎讨个丫头扶侍，生育男女。

顾大郎初时恐怕繁琐，心中不肯，到是浑家多番叮嘱牙婆（中介）寻觅。

闻得张万户家发出个女子，一力撺掇，讨回家来。浑家见玉娘人物美丽，性格温存，心下欢喜，就在房中侧边打个铺儿，到晚间又准备些夜饭，摆在房中，欲给顾大郎撮合。玉娘暗解其意，佯为不知，坐在厨下，顾和氏自房走来道：“夜饭已在房里了，你怎么反坐在此？”玉娘道：“大娘自请，婢子就在这里。”

顾和氏道：“我们是小户人家，不像大户人家有许多规矩，只要勤俭做人，平日以姊妹相称便了。”玉娘道：“婢子乃下贱之人，倘有不到处，得免嗔责足矣，岂敢与大娘同列！”

顾和氏道：“不要疑虑！我不是那等嫉妒之辈，就是买你，也到是我的意思，只为官人中年无子，故此劝他取个偏房，若生得一男半女，即如与我一般，你不要害羞，可来同坐吃杯合欢酒。”

玉娘道：“婢子蒙大娘抬举，非不感激，但生来命薄，为夫所弃，誓不再适，倘必欲见辱，惟有死而已！”和氏不悦：“你既自愿为婢，只怕吃不得劳作之苦哩。”

玉娘说道：“但凭听大娘安排奴家干活，若不如意，任凭责罚！”和氏道：“既如此，可到房中伏侍。”玉娘随至房中。

她夫妇对坐而饮，玉娘在旁筛酒，顾和氏故意难为她，直饮至夜半。顾大郎吃得大醉，衣也不脱，向床上睡了。玉娘收拾过完毕，在厨房吃些夜饭，便在自己床铺和衣而睡，第二天起来，顾家限她纺织一日，玉娘头也不抬，不到晚上都做完了，交与顾家，顾和氏亦暗暗称奇，又限她夜中趱赶多少，玉娘也不推辞，直纺到佛晓。

如此，一连数日，玉娘毫无厌倦。

顾大郎见她日夜纺织，几番背着浑家缠纠调戏玉娘，玉娘严声厉色，顾大郎惧怕浑家，不敢则声，过了数日，忍耐不过，对浑家道：“既承你的美意，娶这婢子与我，如何教她日夜纺织，却不容她近我？”顾和氏道：“非我之过，只因她进门来就一直干活，不想与你圆房，我也并非故意要为难她！”顾大郎不信道：“你今夜不要她纺织，教她早睡，给我机会！”顾和氏道：“这有何难！”到晚间，顾和氏道：“你一连都做了这几时，今晚且将息一晚，明日做罢。”玉娘也十数夜未睡，感觉劳倦，甚合其意，吃过夜饭，收拾已完，便进自房，久困乏力，倒头便睡着了。

顾大郎悄悄寻她床铺，轻轻揭开铺被，挨近玉娘身子，在她身上摸揣，原来玉娘和衣而卧，便给她解脱衣裳。无奈何，衣带都是死结，如何扯拽得开。顾大郎性急乱扯，方揪断一根带子，玉娘在睡梦中惊起，被顾大郎双手熊抱，那里肯放，玉娘乱喊杀人了！

顾大郎道：“既在我家，喊也没用，不怕你不从我！”

顾和氏在别房，假做沉睡着，一声不吭，玉娘摔脱不得，心生一计：“官人，你若今夜辱了婢子，明日即寻一条死路。张府孙夫人平时极爱我的，晓得我死了，料然决不与你干休，只怕那时你破家荡产，连性命亦不能保，悔之晚矣。”顾大郎听闻，果然惧怕放手，自寻那屋去纠缠和氏消停。

 顾家夫妻见此女子心志如此，料不能强，只要她能辛勤纺织，便也随她。其后，竟然认为义女，玉娘方才稍微放心，惟日夜辛勤纺织，夜间和衣而卧，从不懈怠。 诗记:女子无才便存德，九烈三贞更淑贤； 昼出耘田夜织麻，奈何怨家影无踪（怨家，男女间情缘，给对方又爱又恨、又疼又怨、缠绵悱恻，一种复杂情感的称呼.）！2024年七月在汉山坡东沟-自行车运动爱好者-@陶土发现祝家庵和石碑↓

〈第八节〉 为尼 共12节

约经一年，玉娘估计积成布匹，比身价已有二倍，交与顾大郎夫妇。思今日落得飞鸿失伴，独守空房暗长叹，芳心寂寞有谁怜，不禁愁苦泪又洗面，深羡出家人一尘不染，倒不如也出家了断尘念，免的哪天再遇狂徒此间拙残。

便苦求离去，愿为乾明寺女僧。

顾和氏大骇，说道:“自你到我家，不曾亏待，可别害我等！此前万户府夫人孙英，差人使牙婆，暗捎言语，命我家善待於你，庖厨纺织，可尽管吩咐，若见你身脸有皮肉伤迹，便捉拿我家是问，并教修告与你知之，否责割我喉舌。若你去乾明寺，实不敢私作主，待叩询张府夫人，再作计较！”

乾明寺在兴元府治南郑城西径汉江白渡十五里粱山，石燕坡上，妇孺皆知乃汉上名刹，古柏掩映、林木葱郁，眺眼汉河壮阔。大宋石室文与可先生言:上方梯弁绕崖头，谁就孤高更起楼.直望汉江三百里，一条如练下洋州.（文同，字与可，北宋竹画宗师，曾任汉中府洋州知州、知府，‘胸有成竹’成语典故出处.）亦传大唐东域新罗国五十八僧侣来汉中求法，逐成伽蓝，文人墨客慕名拥众。后遭金兵焚毁，历经高禅经营，庙宇规模宏大，时际，已有广厦百倾，僧尼千多。

顾家夫妇见玉娘诚恳，知她父母亲戚尽失，心孤难测，更不可强留，便去急告万户夫人孙英。

犬喂二载便生不舍，况乎人情，万户孙夫人亦知玉娘心底傲气，便回复顾和氏道：“俺每日半时辰来诵经学佛，先前此奴婢随我到过乾明寺，幼小跟我几年，惹祸只因嘴闲口舌，招愆多为狠心肠 . 她既无双亲，肠己断，泪难收，望破红尘想出家，待几日，我差遣一家人护送，感你告知，阿弥陀佛。”

后日头朗睛，才早起，一校丁催促，自称南山青石关而来，奉自家女主人祝氏嘱托，迎玉娘上汉山尼庵，顾家三人皆诧异，探问原由。玉娘随即打心底感恩万户府孙夫人。

原说青石关守备张大勇，与张猛扯皮攀亲带故，向与万户府来往，平日里了解孙夫人烦心事，起初玉娘即为孙英义女，亦知其灵巧。祝氏平时殷勤给万户府效力，恰端午前走礼，值此巴结机会，欢喜不得了，即生念殷切效力，接玉娘动机。尝对（试探）孙氏蜚言：梁山乾明禅院噪杂，娘家乡村有一处清幽女庵梵宫，本南郑城直管的山南旱麓野坡，仅几僧侣，时际，天下兵销革偃，狗吠不惊，规矩虽非大庙，亦好安身食斋。庵房小径行一刻脚力黄草坪，便是祝氏男人张大勇娃她婆籍宅。

此处啰嗦絮叼张守备大勇之青石关，路径狭隘，自古乃汉南巴山通往川北壁道，大唐朝元相爷，昔时五居於汉中，作宝塔一七令:“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元稹诗，第③节有注.).” 又大唐茶山御史陆圣人溯追茶源（ 茶圣陆羽，撰写《茶经》.），诂解道:“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茎如丁香，根如胡桃。” 这老巴山，即先古名号巴岭，《水经》《元和志》典籍，俱指出处兴元路散州（安康市）、兴元（汉中）旱麓山南间，迄今时，牛径粗老鹰茶树比比皆生(至今该茶树种有植存)。

由故显灵义勇武安英济王关王庙之茶房（距汉台区15公里-茶房寺-旧庙址今为学校）往南历大小神山、青石关，下天池梁巴山雲梯古道，入保宁府川蜀蛮境。按摘山煮海时际，即为茗茶採护禁地，广植丛茶、老鹰粗叶榷利，严控私採裨贩。前朝宋庭熙宁新立茶马互市规，置办川陕蜀道茶场四十一，卖茶场三百三十二，星夜磨工乌团（黑茶），通往秦凤熙河旧博易互市西人之天马，今胡元，亦沿袭前朝旧律，无茶引路条，即刻杖责丢魂，家亲充官。

张大勇驻守青石关（图↓），常备壮勇三百，缉拿四乡，兼领茶事，看护这巴岭旱麓大小神山（城固县二里与南郑区牟家坝）十数丈通天茶树，朝督暮责，巡检此间来往，实赖张万户美言提携。关北径二十里黄草坪其宅居，片刻脚力即有祝氏娘家尼庵。

顾大郎将玉娘此前所纺布匹折价，另备些素礼，尽施与其为出家之费。玉娘临行叩头辞别：“奴家多蒙干爹干娘供三餐织机，为儿讨得汉山禅林尼庵，今儿就此一别，此恩难报，还望爹娘多珍重.”。

拗不过，顾大郎夫妻将玉娘妆奁（女子妆扮用具）针线剪刀织机俱收拾，背负同行。肆人八脚，出南郑城，过河坝街，踏渡汉江旱季板桥，稍拜大河坎龙王庙，径穿油坊街(汉中城汉江大桥南大河坎)，颠足一时三刻，赶到祝家庵。

玉娘归佛门，决非图闲懒之所。尘世扰，雄摧群妱，居留顾家酒铺，足不出户，亦恐於街坊邻里闲语。哪里方能寻个净界玄圃栖身，幸保身危？愁杀人般情绪，惟投寄梵王佛像，或是芸芸众生前身父母，莫问前途！

此情节，有诗应景道：因乱事空王，孤心亦不伤。梵僧为骨肉，柏寺作家乡。眼闭千行泪，头梳一把霜。诗书不得力，谁与问苍苍（唐哀帝时状元裴说诗，礼部员外郎.）。作者随采风团队①探研梁山乾明寺②寻访青石关-见遇古汉山大神山老鹰茶树种，16米树高.↓.

〈第九节〉蒲兰 共12节

祝家村庙庵女舍，挨陡坡见一处敞亮三屋二进瓦院，错落偏厦芧屋，真一梵界空净僻壤。

别过送行人，尼徒初见，自然一番勾心话语。

这主持老尼尊号上妙下善法师，娘家原居住南郑城（汉台区）西白家渡二十亩地雨升石边（龙岗大桥）。那些年金人、鞑人灾扰不断，兴元府城破，她村里亦遭此无妄祸秧，景界悲凄，幸孤身旋转皈依於佛门避难。详询罢了玉娘原委，还算慈善耐心，此前已经大致知道玉娘身世，由不得心酸难忍， 元与宋夺江山，己经结下深怨恨，此女原是无辜黎民，做了奴隶倍受凌辱，侥幸到此。

又见玉娘倾刻间已经泪眼苍桑，便生了怜悯之心，痛爱嘱道：“小女子你即到庵中，礼当拜佛，摩顶受戒，上面是大佛。你脸面也贼大，你俩干娘都传话嘱俺，暂且不要与你剪发，您命中也算遇见好心人了。禅关亦非独身之所，然你也别天天做断肠人，泪不尽。尘世风情别娱，皆为须臾过客，雨露虽强，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不渡无心之人！倘若它日，你心情命运回转，必会离俺这茅庵小庙，但切记，你即来这儿，心中现在是自愿为尼！为尼者不拜父母，不存男女相好，树活皮，寡孤守心，你年纪春青，我许你暂具寄身，先带发修行吧！”

玉娘本性亦灵聪，不到三月，竟把那日常梵经歌讽诵得烂熟，且时刻祈愿山河无恙，战乱早时结束，人间皆安，众生少受戕害。老尼见其聪敏勤恳，颇能担挡织造与庵圃劳作，自然欢欣。

不觉越明年，师徒相守，老尼不禁唠叨：“凡人家小女皆应寿夭或寻不到男主，故此出家，你一头秀发寄於谁？”

玉娘倾刻泪涌汉江，回道：“师父，我爹爹做官时非常爱惜我的头发，我强掳进万户府，与程郎结发时，只心望夫唱妇随，谁知他去渺无音讯，奴即受这般孤苦凄凉，呵，头发我要你何用！”

玉娘心起，便欲怒剪头发，老尼忙阻拦劝道：“自古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今时暂寄禅院，岂可把父母遗体轻弃。老衲也思念父母，但今时远离，不事父母，也不尽孝。小娘子即为徒，一定要尊师父所劝！” “天下父母初心，没有使幼小早早循归佛门，皆指望其子女成家立业，祥瑞有福。佛门讲六根清净，妄想、分别、舍弃，心若清净，烦恼断了，业障就消了。俺们一定要修清净心，佛说凡事有因果，万事有轮回，忏悔过往罪业，消除前世业障，感应将会不可思议。即然己经与佛有缘，我们诵经消灾为哪般？倘若世间真有什么程郎回转，你剃度守戒为哪般，到时尴尬之极。道家讲顺其自然，佛家说因上努力，果上随缘，你即皈依，老衲无需逼迫剃度。”

万法尼陀佛，宝座清虚府，罗汉与观音，土地山门主，望如来发慈悲，延年救苦。

一晃竟二十於载，虽祝家庵初一、十五法会常来无数僧尼，一晃竟二十载，妙善法师亦从未提玉娘剃度之事。惟此渺小庵院，怎锁得住凡尘未了之心，不知许时，乡人尽知，祝家庵尼居士，栽存蒲兰（菖蒲兰草类）昙花多多，嘻言庙号“昙花庵”。

《佛典》道:“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何有错，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古传昙花乃上天小仙女，下凡私喜韦陀，玉帝咒昙花贬作凡花，日间一刻而开，昙仙痴情，算谋韦陀下山挑水时际，即选在此一刻盛开，依此计见心上人一面。

玉娘心念牵挂丈夫，不知勾脱逃走没有，莫由寄弄昙花，亦将程万里那只绣鞋，做个囊儿，贴肉藏存。师父时常外出庵门法会应酬，白娘子便独取鞋履，愣观泪流排解忧烦。

又日常望庵庭一株樱桃老树，自比前朝钱塘仕宦之女幽栖居士朱氏，一生情缘不随愿，存志於樱花草木间，绽放时，若梨花满坡白洁，结果亦与众不同，摘到篮盘里颗颗香甜，这等美妙滋味岂能轻易落入凡夫俗子口呲，先得奉敬宗庙神明享受，而不沦俗。

汉山此间樱桃原本因汉高皇爷刘邦狩猎汉山间野食过，后高皇爷驾崩，其嫡长子汉孝惠帝思父时首献於宗庙，开百果祭献先河，汉上乡野便嬉称为“恩桃儿”，大唐韩文公诗鉴: “汉家旧种明光殿，炎帝还书本草经（诗，韩愈诗，唐代古文运动倡导者，被后人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与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合称四大家.）.” 幽栖居士亦朱氏存有词：“为花结实自殊常，摘下盘中颗颗香.味重不容轻众口，独于寝庙荐先尝（宋代 才女朱淑贞作）。

思念虽无期，在玉娘心里，藏隐念念不忘之人，隐忍着疼痛，不愿意放下，凡心从未湮灭。

此间，玉娘也曾央求师父打听，获知程公子已乘机逃走了，心中欢喜，早晚诵经祈保，又感念及顾大郎夫妇恩德，也在佛前保祐。

后来，於香客间闻听张万户贪赃枉法，被人参劾，张府全家抄没，夫妇双双气死丧亡，院中奴婢，全捉拿与官牙人契卖，那管事奴头拐爷原本跛脚，也不知何故，另支腿脚又遭人打折，街巷扑卧各处乞讨。

玉娘追想孙夫人幼年昔日养育恩情，大哭一场，亦悄然礼忏追荐。

惟老尼善箫管器乐，城中鞑爷王，亦令其常奔南郑城教习，玉娘亦随师习技，颇有心得。 诗云:数载难忘养育恩，看经礼忏悼夫人；为人若肯存忠厚，虽不关亲也是亲。中国农大樱桃博士王斌龙考察汉山区域野樱桃树↓

〈第十节〉迁擢 共12节

再回叙，程万里赴任后，安顿居住於陕西官署后院，取出玉娘那只绣鞋，同自己那单只旧履，遣贴身家人程惠，寻访到长安城内（西安城）奉元路，老旧号秃子李记鞋铺，命急速仿作旧式模样，返复叮嘱万勿将原物损失。

鞋铺掌柜己得知那程惠为陕府新来的差人公干，随即唤熟娘划底裁帮、纳线挑绣。

三日不到，程惠即来告巧，程公子详辨，甚是满意，把旧鞋裹存。

恰兴元府乃是陕西行省辖制地方，程公子将那只新单鞋嘱托程惠，命其速赴兴元，寻查三十年玉娘情形。

且说程惠奉了主人之命，跨马驰骋，星夜赶程，逾越太白山九百里斜谷栈道，直至南郑城，先暂寻寓所驻脚，酣然沉睡。

晨起，便依主人纸画，按图索骥，轻捷直往西市，寻顾大郎宅。

此时际，顾大郎夫妇，皆七旬古稀，须鬓俱白，酒铺行当久莫经营，亦专事吃斋念佛，坊间称作顾道人。经胡元一统，施法严岢，虽政平讼息，路不拾遗，然年景疫祸天灾，连年值年荒，闹中茶酒食肆，铺面稍显荒寂，唯卖馍饼数家热火，以张记草鞋馍为显。坊传，打饼师曾为官府大厨，实为程公子昔年赴鄂州时，所弃张万户仆人张进也。

故宋庭陶仆射文道：大唐僖宗幸蜀将抵兴元（汉中），有宫人出方巾包面粉升许，乡野村人献米酒一提，便用酒浸面发团，敷饼烙烧以进，嫔嫱泣奏，随驾囊中惟留此粉，做手中暖饼，其饼味别於胡饼，满嘴酥香实在（北宋开国大臣陶谷，著《清异录》二卷，分列天文、地理、草木、花果、蔬药、禽兽、虫鱼、居室、器具等纲目，摘录隋唐五代及宋初之典故，考证源流演变过程.）.” 后僖宗久居山南道（汉中）行宫，帝祚永延，汉中、金州（安康市）诸锅边馍饼，技法味道皆属凡间独绝，堪称皇家消灾饼。

又见一灶一锅一蒸笼，一刀一板一妇人，那妇人束褶匀称，双手从蒸笼上将沸热白皮扯摔在筲箕上，随即立在老木板边，使弄一把三尺长刃，双肩左右上下颠簸，刃下皮筋匀整而出，可謂双乳微颤，刀声如雨。坊间传言，此食盖因高皇武候遗传，又得造纸匠蔡伦法反复琢磨，众感非同寻常，呼其名叫面皮纸（面皮：陕产凉皮之异称）。

程惠入乡随俗，将就以面皮、面饼填充，得酸辣软滑，咂嘴咂舌，嘹咋咧，美的太，以为奇馔。

再辨乡野闾里，千门万户都张贴喜吉仙神(今汉南遗存地名有喜神坝)，採悬虎艾、篦箕木、蒲剑於门方券梁上，甚为怪异，耳闻“一枝鬼箭愁，可以避鬼魅.”，或禳解卄年前兴元府数十万遭戕害大宋国游魂不散！

且言，酒铺坛罐多，酒味薰香，寻常人家亦嫌弃酒味儿恶心颇烦，故而顾氏酒铺并不在闹中。程惠径直走向巷深处，立於一铺板门格字楼前，坊中置产，家境皆胜乡间。见一老人正使竹帚扫地，即上前作揖道:“太公，借问一步说话。”

那顾道，人老耳背，忙还礼，但见来人不似汉上乡音，便道：“客官可要问路径么？”

程惠道：“并非，借问老叔。昔年张万户家出来有一女，可否还在你家？”

顾老人疑惑道：“客官，你从那里来人？问她何意？”程惠道：“我是重庆府她娘家远房表亲侄儿，幼年离乱失散，方今天下稍安，在陕省府当差，巧遇一酒客提及你，辗转千里急来寻访。”

顾老惊喜：“从何说起呢？当初我家无子，浑家婆娘给我买那女子欲做个通房，不料想，自她到家，这女从不曾解衣而睡。我几番捉弄，她执意不从，见她立性贞烈，又有张万户夫人相护，咱便不敢冒犯，认做义女，与我家婆娘如嫡亲母子，勤俭纺织，时常直做到天明，数日间便纺出许多布匹，翻倍要抵偿她身价，硬要去出家，谁也强留不住。咱索性就将这些布匹易值，我家亦加备素礼，伴陪资她出家费用，早送至大汉山祝家村为尼。” 

“到今时，二十余年了，玉娘足迹不曾迈出那庵门，浑家婆娘一直把她当作亲女，时常去看。这些时日，因吾犯老病，不曾看得，春日还给捎来几把芸苔菜（嫩油菜）、恩桃儿，寒天也常给吾捎些猕猴桃、山药，孝顺的很！兴元府（汉中）乃汉高皇帝刘邦起家的地方，亦不知玉娘听信谁言，说韩信满身学问，求见霸王项羽。身形寒颤被霸王嫌弃，又远投兴元府汉王刘邦门下，刘邦见韩信骨瘦如材无才干，貌不惊人，使唤他作仆从哨卒，韩信便弃而私逃，被萧何星夜追回，后得玉女山（今南郑红庙镇）道士献食验方，米仓山坡沙壤多薯蓣，俗名山药，作羹汤、丸方皆大补，久食身壮如牛，旋被刘邦拜为天齐地齐人齐普天下兵马元帅都总管，坊间便称作汉王芋、将军芋。

故都汴梁（开封）惠民药局大夫郎中多行推崇之风，其后诸暨（绍兴诸暨）画师食中翁言: “山药依阑出，分披受夏凉。叶连黄独瘦，蔓引绿萝长。结实终堪食，开花近得香。烹庖入盘馔，不馈大官羊.”（王冕：号食中翁.元末画家、诗人、篆刻、美食.）。

顾老汉又道:“ 可怜玉娘满门不幸，是个受苦的乘女娃！客官，你既是她侄儿，天已近午，快去喋饱肚，城内面皮稀饭菜豆腐，炕炕草鞋锅盔馍（几样皆烧饼类⑥⑦有注解），胡麻饼（芝麻烧饼），锅边油花子，浆水汤索饼、梆梆索饼（索饼：今面条，皆汉中名食)。

不知客官你是否适口，年景不好，坊间多半载少见荤腥，你可悄切点酱卤带上，然千万避让鞑爷，免惹事端。端走（直行）南关河坝街，过汉江下水渡口，大河坎油坊街径直往南山寻路，若快马加鞭，实不甚远，用不了一时辰。”

咛嘱程惠，烦请给老夫捎一句话，九月观音会，我和她干妈去看她。快去快回，务必返转，晚上再办腐酒荤菜招待。

程惠得了实信，别了顾老汉，向汉山祝家庵一路奔来，三花石岔路遇得扁挑山货老，盘询一番。

有诗记:昙花庵舍避城喧，青灯莲台不思凡； 春满恩桃秋黄茅，雲岩山蓣化仙丹。高级农艺师王琦-古汉山域指导山药产业↓

〈第十一节〉追寻 共12节

山货老道： “你要找的人是庵中白居士吧？往前面端走（直走），径沿冷水河，河坝二岸都是斑竹林、麻柳树，转过一山嘴，望见好大一棵胡桃树（核桃），右拐入汉山东坡大沟，路不平坦，光（滑）得很。”

程惠盘询一番，那山货老续道：“白居士女工精巧，绣作的生肖袱头帽冠、绦线莲纱寺绫，官佐太太很是受喜，十里八村女红无谁可比。这师徒俩吹的笛子不像笛子的长竹管很好听，今儿我要去油坊街（大河坎）赶集，没的功夫给你扇经了（聊天）。” 。

坡路上曲拐歪斜，刺枝倒勾，只能牵着马。看那庵舍也不甚大，正堂瓦房、数间茅草偏厦坡院。不多时，便也寻到了。

程惠把拴马绳绑在树干上，急踏步进庵门，转过便见三间大雄宝殿，正堂女妇虽是中年，模样到还十分整齐，正打坐诵经。

程惠暗想，应是自家女主，且暂不进去相见。

就在门槛上坐着，袖中取出绣鞋来细玩，自言自语道:“这二只好鞋，可惜配对错了！”那诵经居士，正是玉娘，一心禅念在经上，忽闻得有人说话，方才抬起头来，见一男官家坐在门槛上，手中玩弄绣鞋，猛看与自己所藏无二，倍觉惊讶，那人却又不是丈夫，心中诧异！连忙立起身，收掩经卷，向前道福，问讯程惠。

程惠把鞋放在门槛上，急忙还礼。

居士问道：“官人烦借鞋履一观。”程惠拾起递与，居士辨识后，道：“施主，这鞋哪里来的？”程惠道：“是主人差来寻访一位娘子。”居士道：“你主人姓甚，何处人氏？”

程惠道：“主人姓程名万里，本籍贯彭城人氏，今任陕西参政。”居士听说，即回禅房，从绣囊中，取出两只鞋来。讯语间，便抽泣起来，眼中流泪不止。

程惠见了，倒身下拜道：“相公特差小人来寻访主母，适才问询了顾太公，指引到此，幸而得见。”

居士犟忍摸眼道：“奴家方才失态，令官人见笑，你家主人如何得做这等大官？”

程惠把程参政历官闽中，并归顺蒙元，升任至陕，说了一遍。又道：“主人吩咐，如寻见主母，即迎到任所相会，望收拾行装，小人好去雇辆倩车。”

居士道：“自被卖以后，自缝衣裙，誓不受污，不久住庵舍二十於载，今早已绝意尘世，岂别有它想，奴家今生已不望鞋履复合，今幸得全，心愿毕矣！官人将此鞋带回，归见相公，且为吾致意即可，须做好官，勿负朝廷，勿虐民下， 此后不必挂念！”

程惠道：“因念主母之义，主人誓不再娶，主母不必固辞。”

居士不听，径去禅房，恰主持妙善法师回庵，见事有异样，便询问，玉娘实告。

程惠亦再三央乞老尼进内苦告，终不肯出，程惠不敢苦逼。

稍许，老尼取来一双旧履，也将瑶琴盘出，道：“俺徒执拗，此二物当应归还原主，切莫失损。烦请施主带老纳一封书笺，回告你主！”

程惠只得叩头，返归南郑城。按程参政之托，登天汉高楼，驻足跳望，此当为汉高祖当汉王所居，名曰‘古汉台’。

又打马观花，寻看东塔(注解在⑤)无恙。程公子原本识字人，昔年拘於南郑近三载，虽屡次仆随张万户眺望过汉中楼塔，从莫敢私足身临，咫尺亦如天涯，深以为憾。

此时际，万户府院，因籍没家产，收作官仓，早已经颓壁残瓦数载了。

程惠将兴元府闹中情形一并详画，待回返省城细禀。

随后，客栈放妥琴匣，径直又拜顾宅。顾老汉欢欣，午中已备置九碗菜（九碗丰盛美食），掩闭前门，启封久存黑稻花雕，敬奉程惠，言道:“此酒乃兴元府秬鬯黄流(上古时代最早敬神赏賜酒，产於洋县黑稻酿制.)，实天下极珍，轻不示人，唐朝时一皇帝德宗，仓惶避难，行於傥骆酉谷口，与接驾兴元知府严震，嬉诗道：“酉鸡报晓行酉谷，酉谷见溪不见酒。尔等劳累思酒豕，今入梁州（汉中）难逆料.”，严知府报告，路口早安排嘉酒豕，挑担侍献，德宗大喜，一时兴起，赐诗道：此酒只应皇家有，瑶池天宫量也无.它日龙驾回长安，每年送朕三万斛 .今迎自家远亲，当悄然欢畅。”

三碗下肚，顾老汉又失语道:“听闻庵房老尼道，至今，不知为甚缘故，她未尝解衣寝卧？”

程惠复道：“盛情难表谢，顾老你夫妇真是一大善良，表婶玉娘今时幸赖仗着你等呵护。恐不久我还会转来，再专拜恩，若有机会，小的我还请你老，吃吃长安城的肉毕罗（宋朝《太平圣惠方》、元朝《倭国-厨事类记》即陕西名吃 肉加馍）。今夜回栈馆，莫敢耽搁，明早小的急返陕西衙门公干。”

此处，不再废文磕牙料嘴。

程惠流星赶月般奔马，返回省城，拜见过主人，随刻将包中鞋履取出呈上，又将琴匣奉上，寻获到女主，近况安然。已经认鞋，不肯同来之情状，再细述此番耳闻眼获，及乡贤、顾老汉诸言。

程参政启开妙善法师书笺：“俺徒颇有女子才量，汉江流水如旧，人心人身似前，为上尊程大人候命久伴青灯，至今乃蓄发居士，廿（二十）年如白驹过隙，可谓世间殊奇！阿弥陀佛” 便赏了程惠，令早早离步，舒坦沐休（放假）二天。

又取出那自存鞋子，与寻归之鞋履，细细端详，针眼纹线密实精巧，恰配为两双。绣鞋里内叠放的棉花布袜（元代 时尚），左右祙底各绣云彩鸳鸯，合儿一对，活神活现，当为玉娘慧心巧思，亲手缝纫细针线活儿。复将瑶琴打开，徐徐拨弄故弦三两下，旧物重归来兮，落叶秋风皆无声息，甚实伤感！

是夜，辗转思量，念叨玉娘数劝我逃离，我却错以为张万户指使她三番二次试我忠心。正是“今日此尼妇，当年结发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脑袋降难以入枕。

即入厅室，朱笔移文本省。

省官与程参政，昔年同在闽中为官，有僚友之谊，一早见了来文，甚以为奇，亦即行檄仰兴元府（汉中）官吏，具礼迎请。

官文下送兴元府，府官不敢怠慢，准备衣服礼物，香车细辇，笙箫鼓乐，又取两丫鬟伏侍，一行僚属亲至祝家小庵来礼请。

那时满城人家尽皆晓得，当做一件奇事，扶老挈幼，争相尾随观看。

径进尼庵中，妙善法师携十数徒弟居士出来迎接。太守细说来意，恭候程夫人上车，法师进去报知。

玉娘已知众官来请，一片痴心为谁守？不负日夜相思意，料难再推托，只得出来相见。

太守道：“奉本省上司陕西程参政之命，特着下官等具礼迎请夫人上车，往陕西省城城相会。左舆已备，望夫人易换袍服，即便登舆。”教丫鬟将礼物服饰呈上，玉娘不敢固辞，叫师父暂收存。

谢过众官，逐议订起程日，需安排整理善后，即将一半礼物送与师父为终老之资，余一半，嘱托地方佐助，务必将故万户夫妻以礼改葬，报其养育之恩，太守一一照准。

时际，衙官乡首亦慷慨解囊，竟然尼庵外凑起七昼夜道场，追念白氏一贯相善乡里乡亲，不顾老尼阻碍，招呼来府衙大厨，烹饪上好瓤肘子、樵家腊豕熬菜九碗（宴席），荤素两烹，又置办庖汤(川陕界乡俗餐宴)。大汉山二十四坪樵蔑耕夫、倚云圈子寨旱魃祈雨庙（今丁元村）仙姑神婆信士、皆来赶嘴。

南郑城（今汉中城区）闹中茶肆（茶楼）貌美艺娴袅婷携来茶果软糯香甜赶场，倒转乾坤、韩信点兵，沸水临空飞降三才盏碗，施展其斟茶巧技，翩若惊鸿。 支客帮忙众多，乱哄哄，闹麻了，玩童直为又过腊年。

诸事方毕，太守僚属恰又接迎，见一排年少妇人，高挑白净，头带花釵，乃十里八寨精选秀花，列队阿婆阿婶，牵绳挡道，中立汉子怀抱酒缸，前八仙桌案一排酒碗。

时际，江南曲头甜斋徐德可，且馆驻陕西行省府衙院边，耳闻陕省新任程参政复得旧琴，叹此境乃凡间奇异，憾言相思有如欠债的，每日相催逼。若常肩挑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她时方才算得，曲吟唱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徐再思，字德可.元代著名散曲作家，因喜食甘饴，故号甜斋，相当於今时网红.）。

后台州才子方明敏，诗感：同心镂结寄玉郎,复叠毾㲪制霞袜（方行，字明敏，元代江浙行中书省参知政事.）！ 唐代 茶果点图 毕罗-疑今肉加馍.从古汉山东坡攀汉山顶倚云圈子寨旱魃庙-汉王泉等↓

〈第十二节〉团圆 共12节

再叙那日，舌妇拦道，壮汉把门，太守只得下马，驻轿，同行欲呵退乡人，抱酒缸汉子边一长须老者突开腔，吼道：山欢水笑庙门开，万丈汉山搭高台，大红灯笼高挂起，喜迎贵宾远方来！高头大马，赶山过海，敲锣吹鼓，实在精彩，男男女女，抬轿而来，举目一看，人山人海。千年稀罕、万年难得，族长对我，早有交待，远方来客，做好招待。愚下无才，心中惭愧，尼姑庵前，要问实在。到此贵干，所谓何来，请讲实在，或是贺喜，或是送财，若是贺喜，贺的啥喜？若是送财，送的啥财，得你来意，赶快公开。说到点子，我好安排。”太守见知支客总管，弄出此排场，原本喜事，不便发威，忙制止跟随衙司，开腔应答，回道：支客先生，讲的实在。出口成章，文武全才。出言吐词，我很崇拜。明知故问，急坏搞怪。 自从盘古，开了天地，地上就有，吉日佳期。今天我们，来到贵地，拜见父老，乡里乡亲。首先我来，讲个明白。兵荒马乱，早己过去，日子兴旺， 酒桌摆起。 来到这儿，欢声笑语。我奉差遣，来把队带。上天开眼，人间情真，拱手参拜，再拜一拜，感谢各位对程参政夫人多年的实诚，此番有幸，大家对我们摆酒款待，奉陕府程参政委派，前来恭送程夫人回省城，舟车劳顿，皮搭嘴歪，请支客先生，早做安排！” 那支客又道：“参政夫人口碑好，十里八村人人爱。太守领兵镇兴元，文韬武略传四海，今天即来小山寨，古今礼节莫丢开，千年仙姑出汉山，若慢待各位莫要怪。曾经古人有教诲，按照古仪支所为，拦门喜酒摆几杯，代表乡里敬官家，敬您用了羊角杯，桃花美酒勿要推。一杯二杯不得醉，开怀畅饮不用陪，饮吧三杯进庵内，大人与咱乡亲乐一回，不喝三碗莫进来，入乡随俗不失礼！”太守又回：“支客先生有礼兴，样样安排都很撑，只是肩上有责任， 今天担子又不轻，常说有礼不可灭，无礼也是不可兴，公差今天来接人，莫要看成我福份。如果我把这酒整，喝上一滴就会晕。

借此一杯把天敬，感谢天上月老君，就是月老穿针引，二十多年感情深。二杯地脉和龙神，天上无龙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 第三杯，红叶传情是佳话，鞋子相合更神奇…”

太守边说边忙，将妇人递过来两酒碗，一一泼撒入地，引来旁众喝彩，第三杯酒辞还未摆道完，几舌妇将太守双臂稳固，竟大胆搬开太守嘴角，将酒水喂入，众人见太守并未生怒颜。

闪开红绳，众人鹊跃入院，丫鬟忙将新袍再呈内。玉娘方更衣，径佛前拜了四拜，拜抱师父作别。

未及出庵登车，室外人声传沸，昙花应时俱放，府县官员莫不惊讶，里正亦寻利嘴端公胡半仙，判道:“姻情动天，菩萨差遣昙花大仙降临，佑护白居士舍戒续前缘，宏图吉兆，事事大利。”

众目闲杂兴欢，又怂恿一识文驼背樵者，腰间斜插一柯斧，捉脚儿颠簸至崖畔茶田高台杖立，都叫他毛老汉，口中巴念着一歌儿：“鸦鹊子儿叫叽喳，汉山竹子桠对桠，庙庵今儿是喜家，我也来讨喜酒吃 ，昨夜听到师太走，一夜到亮睡呀没成，天未亮我就起来哟，拿把镰刀割刺桠哎，我把刺桠割好了，留条大路送师太，都说师太你人义重 ，纺绣贤惠多幸劳，话讲在我口中记在众人心，押礼先生城中老爷且莫见怪哟；鸦鹊子儿叫叽喳，汉山竹子根对根，庙庵今天是喜家，我也来讨喜酒吃 ，昨夜听到师太走 ，一夜到亮睡呀没成，鸡叫寅时天未亮，鸡叫卯时天亮来，天还没亮我就走，一走走到庙庵来，拿把镰刀割刺根哎，我把刺根割好了，留条大路送师太，都说师太你人义重 ，纺绣贤惠多幸苦，话讲在我口中记在怀，押礼先生城中大老爷且莫见怪哟.”。众耳不明不白，还以掌音，那毛老汉又唱曲道：“巴岭比天高，日月像松包，上山打喘喘，下山打颤颤，师太天上来，隐居二十载，吾在此山行走，伐薪卖炭沽酒，常来这庙会拜观音，凑热闹，都言她是道旁一苦李，吾早知此婆娘不是山野傻村妞，原本儿是天上仙女儿躲凡尘！”闻声实感，真乃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再传言，这毛老汉实为前朝斫琴老手衢州毛氏仲翁（宋末元初著名古琴师）。元军破临安（南宋国都）时，随三宫虏迁大都（元国都），其耻事胡元，悄息辞燕（元）南归，隐迹徜徉於祖籍南郑（汉中）旱麓（汉山）间，巢穴於鸢飞鱼跃、菘岳沟壑毛公崖下（今汉山村及岳树岭村一带）。天地为之庐、棕蓑为之衣、夭采之伴、黑龙（桃子花果类）为之食、朱鹭（鹤鹊朱鹮）琴蛙为泉为之饮，不牵红尘，澹然与世两忘。 汪水云（古琴师②节）数番来往於陕西行省，实觅知音，寻踪毛公。居於廉让间（新集镇阳春镇及今周家坪一带）寻艺毛老汉学曲者，皆识得松风若涛、石影和煦，樵唱出林。

闻听有磋计兴元府（汉中）八景翠峰，当首推汉巘夕照，后者莫知其奥，实此番送白玉娘初功也。

盛筵难再，一路上鼓乐喧哗，径直往油坊街大河坎，下水渡口浮板桥（汉中城汉江天汉大桥），玉娘走下舆车，众人先后踏板而过，即便沐足憩脚。

玉娘远避凡众，竟然悄弄起绢巾，摆放馒头茶果，倾捣酒水，一跪三叩，口齿呢喃追惦梦境父母、往年兴元府城破时际，蒙鞑戕祸汉沔数十万口苍灵。倾刻间汉江浪声鼎沸、鱼跃翻江，滩涂芭茅无风自摇，将半斤油葫芦野鸭子青桩子水鹞子鸦鹊子、雁鹮鸥鹭百鸟集拢盘旋，老鸦船夫官人周遭乡人所见，莫不惊奇。

玉娘吩咐过南郑城（汉中），需绕闹中，务必先至拜别顾道长家，直到顾家门首。

顾老夫妇早以获信，出来相迎、庆喜，玉娘到里边拜别，将许多礼物杂件赠与顾老夫妇，谢他昔年之恩。随取一裹物，嘱托与城西铁锁石碑周老太，道：“儿当时被逼嫁，到银珠桥下自尽，幸得周妈妈救取，否则红颜空断思乡念，黄泉早添一冤魂，此恩义实难报答。” 老夫妻流泪收下，将乖女送至门前，不忍分别，含泪登车，一众俱随於后。

又过张万户故宅，亦觉惨然，真个是贫穷富贵难料定，尘埃里休把人轻贱，泪洒西风愁远人。

所经南郑大街巷尾，人山人海，出北城门楼不远，将过三国大汉平北将军马岱斩魏延虎头桥（汉中城中心广场西北），惊见石桥下一髅衣披发叫化，匍匐在秤砣样轮板上哀讨，知府抺不开颜面，急咤随人驱离闪避，玉娘一眼识得大头，原是昔年张府拐爷达财也，嗟乎不己！

虽刚迈出佛门，但菩萨师父临行耳语：“徒儿永远要宽恕众生事物，不论他们先前有多坏，甚至那些伤害过你的，一定要全部放下，才能得到你今生真正的爱与幸福！”玉娘念张拐昔年同作奴人，遭此楚怜境况，即命车夫勒绳停蹄，下车恳请随骑兴元府太守，暂借大元宝钞一贯，自弗敢近辱，令丫鬟回返，将钱置入拐爷钵碗，登车驰离拱桥。

各官直送至南郑城北十里长亭话别，兴元府太守又委僚属李克复，率领步兵三百，防护车舆。一路所经地方，官员知得，都来迎送馈礼，直至陕西行省京兆府（今西安城）。

此间，文武僚属，早准备金鼓旗幡，离城十里迎接，程参政亦出城恭身远迎。

众人金鼓喧天，笙箫振地，百姓们都满街结彩，香花灯烛相迎，直至衙门后堂私衙门口下车，程参政吩咐僚属，明日再会，把门掩上。

回至私衙，夫妻相见，四跪八拜口唠祖宗庇佑。起来还相抱而哭，各把往事别后，细说一遍，说罢，又哭。

奴仆都来叩见，安排庆喜筵席宴饮，当其天高气爽，月朗星辉，程参政再抚琴诵声，玉娘亦苦竹箫随，一曲上古良宵夜唱（琴曲《良宵引》），起承转合，井井有条，浓淡合度，意味深长，叙尽芸生多苦，半生情缘，韵说道：此生半是离忧，好夜亿良俦。胡来不自由，髩发偏惊秋，悲乐散聚无定谋。将使璧月影常圆，间天杳杳肯应否？

丝弦如泉、箫音清越，若神韵天成。众人惊奇两人竟可琴箫相融，欢欣击掌。

夜近三更，一一借口有事离席，夫妻两也莫强留，结发为夫妻欢娱在今夕，恩爱两不疑嬿婉及良时，执手相看皆泪眼，竟无语句静凝噎，四更梆锣，方才迟迟就寝。可怜成亲只六日，分离到近卄拾载，此夜再合，犹如一梦。

晨起，程参政升堂，僚属俱来送礼庆囍，便再设席款待，大吹大擂，宴开三日。各处亦晓得，皆遣人称贺。

琴归有期，自不必说，其后羯鼓汉箫，民安物阜。元帝颁行《通制条格斗》，诏拜户部、中书缓急封驳，并遍示天下，还命丞相以下，皆亲操畚锸为之，钦此，挨婚聘奴契开笼、放驱为良(释还奴婢自由)。当下万众欢心，实赖陕西按察司申奏，程参政暗中三分功策。

白夫人本心隐云鹤，治家有方，上下钦服，但因自己年长，料难生育，便为夫君广置标致姬妾，程参政连得二子。再后来，直加衔平章，封唐国公，白氏封一品诰命夫人，凰冠霞帔，门楣欢乐，二子亦为显官。

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咸阳道上，京洛红尘多更深，伉俪无怍，人人无不羡慕，应合大宋辛公稼轩居士所言:汉中开汉业，问此地、是耶非？想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追亡事、今不见，但山川满目泪沾衣。落日胡尘位断，西风塞马空肥(稼轩，幸弃疾，南宋将领、豪放派爱国词人，与苏轼合称“苏辛”.）。再小李白陆放翁诉衷肠: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陆游，号放翁，南宋著名诗人，曾在陕甘抗金前线及汉中军旅生活8个月.)。时下坊间众芸皆感念此间恩义，存诗为证:六日夫妻廿载别，刚肠一样坚如铁；分鞋今日再成双，留与千秋增话说。

后人叹，一鞋一履，凝聚天下有情人的苦恋与相思，鞋履被担当为有情有义灵性之物。鞋履复合，喻示着历经磨难夫妻终于团圆，有情者终能相见。

再后，闻得陕省大旱，饥民相食，元帝召程公万里为陕西行台中丞，前往赈灾，其不顾高龄体弱，散尽家财。故老，时关中（秦川）人哀之，如失父母，颂赞曰：去就大节，从容相宜。

今汉上女先生俏梅诗鉴褒姒（汉中人）一笑值千金，玉娘贞良续情缘，其辞道:长相思，短相思，青灯古佛谁心知；春风清，秋月明，半掩门扉待离人。红恩桃，绿斑竹，一双旧履叙往昔；天汉奇缘，千载传，红尘深处颂情痴(俏梅，当代陕南女诗人王涵.)。

撰者茶盅盅尾语:巍巍秦巴父亲山高皇尝樱桃百果文化祀始地；滔滔汉渭母亲河玉娘存鞋履爱情经典传奇乡！

　备注:古汉山-今城固县和南郑区.《水经注》:冷水河、南沙河、堰沟河之池水潜源，二里镇、小南海镇之巴山北部区域，乡土俗称当地“十里干沟”为旱，亦古名“旱山”，故“旱、汉”通用，非专指南郑今时汉山广场一带。汉中市政府网站和百科‘汉山’释名：“民国二十七年(1938)，因讳天旱，始由南郑县政府明令公布，改为汉山.”。编者追研：南宋《方舆胜览》汉山在南郑县西南二十里四峰八面，其南接巴山，山有池水；明嘉靖《汉中府志》大汉山在城南三十里，四峰八面，东北距汉水，南接巴山；明太祖第二子秦王朱樉玄孙朱诚泳作汉中八景诗-“汉山夕照”；1547年《大明陕西舆图》中，汉中城南亦标注文字“汉山” .考察今汉山北坡古道 传说毛公岩 樵家 黑龙泉↓

　　后记: 此篇，採引文化探险考察团即自媒体採风团队多次赴古兴元府汉中城研学，实地涉足古汉山区域，穷源尽娓，依照旧白话文语式，镌記聪慧坚贞，恪守中华传统女子美德之陕南白玉娘奇传详貌。 情节素材最早出於元朝陶宗仪编撰《南村辍耕录 -卷四-妻贤致贵》；明期文学家冯梦龙撰《三言-醒世恒言-白玉娘忍苦成夫》，明朝戏曲家董应翰撰戏曲本《易鞋记》、及沈鲸撰《易鞋记》、陆采撰《分鞋记》；清朝《宋稗类钞》小说等。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民国时期，戏剧大师梅兰芳等文艺家，也以白玉娘素材，编演京戏於京沪间，激励燃情华夏族同仇敌忾抗战，屡遭倭方阻挠，辗转摄创成中国第一部彩色影片《生死恨》↓。

元朝《南村辍耕录-贤妻致贵》原文 ：程公鹏举，在宋季被虏，於兴元版桥张万户家为奴。张以虏到宦家女某氏妻之。

既婚之三日，却窃谓其夫曰：“观君之才貌，非久在人后者，何不为去计？而甘心於此乎？”夫疑其试己也，诉於张，张命棰之。越三日，复告曰：“君若去，必可成大器。否则终为人奴耳。”

夫愈疑之，又诉于张，张命出之，遂粥於市人家。

妻临行，以所穿绣鞋一易程一履，泣而曰：“期执此相见矣。”程感悟，奔归宋。 时年十七八，以荫补人官。迨国朝统一海宇，程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自与妻别，已三十余年。义其为人，未尝再娶。

至是，遣人携向之鞋履，往兴元访求之。市家云：“此妇到吾家，执作甚勤，遇夜未尝解衣以寝，每纺续达旦，毅然莫可犯。吾妻异之，视如己女，将半载，以所成布匹傥元粥镪物，乞身为尼，吾妻施赀以成其志，见居城南某庵中。”

所遣人即往寻，见，以曝衣为由，故遗鞋履在地。尼见之，询其所从来。曰：“吾主翁程参政使寻其偶耳。”尼出鞋履示之，合，亟拜曰：“主母也。”尼曰：“鞋履复全，吾之愿毕矣。”妇见程相公与夫人，为道致意，竟不再出。告以参政未尝娶，终不出。

旋报程，移文本省，遣使檄兴元路。路官为具礼，委幕属李克复防护其车舆至陕西，重为夫妇焉。

作者简介 : 洪战，昵名汉宝缘、汉上浪人、茶盅盅等，进修於西安交通大学原考古工程中心88文物考古班，由古文玩、奇石鉴藏转入陕南茶文化推广，曾先后《奇石研究》《醉美长江石》《中国赏石家》等赏石刊物编务编委、常务编辑、美学顾问等，[茶叶石]首倡名及网络词条编创；现为北京市写作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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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期通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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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每期通用)还是来一杯我们陕南的春茗吧!陕境四茶祖功德:

陕西人神农氏炎帝首位发现茶叶,陕西人周公首位提倡人们饮茶,陕西人张骞首位将茶传播到世界各地,久屯田陕西人诸葛亮将"武候遗种"茶文化首位播撒西南.

川陕境大巴山亦是茶树最早人工栽植地，冷兵器时代“三万担陕西茶易三万匹战马”,千百年换回过百万匹战马~馋火得很~嘹咋咧！〔陕西茶缘:公众号.美篇·今日头条等〕浏览关注秦汉民间茶人逸事点点滴滴, 原创, 纯公益, 感恩您的转发.若侵权请包容或改正.本期编辑热线:13110368552点击[陕西茶缘]作品链接→👀巴山鉴茶苗·第一集🔑茶马古都汉中茶山实地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