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散文《包饺子》

马夫

马夫 散文《吃饺子》

八一年的年三十，我是在中蒙边境的“地窝子”里度过的。

“地窝子”是哨所战士住的“房子”。戈壁滩风大，常常是一场风从夏刮到冬。刮起的大风携沙飞石，暗无天日，似狂暴摧古拉朽、势不可挡，一般的房屋是无法抵风挡雪的。边防的夏季，温度高达三、四十度，似若火炉，冬季零下二、三十度，寒冷如冰的气候，不知那位发明家设计出“地窝子”这种高明的“建筑”。在戈壁滩上挖开一条长渠，用扬树杆棚上，再用红柳、沙丁旺等藤条覆盖，把挖出的沙石铺在上面，鼓起一座高高的小土包。下面修有放洗脸盆、牙具、书、枪的台阶，留有铺床板的位置。地窝子可根据人的多少，开挖多大的空间，既挡风又防寒，既经济又实惠，冬暖夏凉，战友们称为他们的“安乐窝”。

三十那天下午，风卷着鹅毛大雪满天飞舞，我们六个人把火炉烧得通红，坐在暖烘烘的地窝子里摔老K，副班长和小李运气不佳，把把输，满脸贴着纸条，头上顶着帽子，脖子上挂着水壶，腰带，肩上搭着大头皮鞋。（单抠贴纸条，双抠挂东西）同志们边打朴克边叹息：“唉！要是在老家，这阵正忙着剁馅、和面、包饺子呢？”副班长说：“当了兵就别想得太多了，尤其咱们边防兵，能住上这热窝吃上口热饭就够不错了，真不知好歹。”

此时，地窝那厚厚的草帘被掀开，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继尔，一个满身积雪的人边拍打边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包，拉下大皮帽，我们才看到是哨长，冻得他一边脱大衣一边哆嗦着说不上活来，脸冻得若紫枷子。他抱着烟筒跺着脚，“扯淡，冻死人了！”小李赶快给哨长倒杯热水，点了根烟：“哨长，这么大的雪，三十多公里路，你不陪新娘过年，咋可回来了？”“扯淡！我放心不下你们，你嫂子弄了些羊肉馅，叫咱们包饺子。”我们一听有饺馅，一齐扑向那个包，打开一看，饺馅冻的似一块砖，忙放在炉前热。刹那间，悠悠的韭黄味和肉馅味扑鼻而来，香溢地窝。哨长分工小李和面，小王捣蒜，班副烧水，他要出去到执勤点看看。分完工，大家都忙活起来。

小李把面勺到盆里，没想到渗水太多，又加些面，面倒的太多，又加水，反反复复，半袋子面全倒光了，面还是同浠泥般。这可怎么办？副班长给出了个主意，放到火炉上煮煮，把水蒸发掉，面不就干了么。小李半相半疑，如法炮制。盆 下已咕咚咕咚响了起来，水没跑多少，有人建议，软就软点，凑合着包吧。

于是，大家洗手挽袖，磨拳擦撑以显包饺子的身手。小李把面团揉了揉，因没有干面，满板子沾的都是。面团也不听召乎，如胶似漆的老在手撑和板子上粘乎。没有赶杖，大伙只能掐上一块面，在手心揉揉拍成片，包进馅子。包好的饺放在报纸上立不住，放上没一会就东倒西歪的不成形了。

没多少饺子馅，六条大汉却包了几个小时。哨长回来一看那些卧床不起、五花八门的饺子，又气又笑：“你们那是包饺子，分明是在玩尿泥！扯淡！”

生米已做成熟饭，只好如此了，已是晚 九点，我们个个已饥肠辘辘，只有架锅煮吧。片刻，炉火把一大锅水煮得沸沸扬扬，班副叫大家一个个取饺子慢慢往锅里下。谁知饺子提起来全都没底，面底全粘在报纸上，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哨长，哨长气得两手插腰：“扯淡，看我顶球用，都是你们干的好事，扯淡，下吧！”饺子下到锅里，皮是皮，馅是馅，等煮熟再看，己 成一锅粥。一人盛一碗，相互大眼瞪小眼看着。小王端来调好的蒜水问：“哨长，这怎办？”哨长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扯淡，一人碗里倒点。”

我们一个个默默地揣着碗细嚼慢咽，虽然是喝粥，但必竟是饺子做的粥，浓浓的饺子味十足。

班长看我们个个无语，他开腔了：“扯溪，大过年的，怎都不乐乐？”

我们敢乐吗？我们能乐得起来吗？“扯淡，都别鸡肠小肚的，不就是顿饺子吆，等雪过天停，把你嫂子接来，让她给咱们重包顿补上不就得了，用得着这样难受？扯淡！”

小李大着胆子问哨长：“嫂子长的什么样，漂亮不？”

这个话题不错，大家都眨巴眨巴眼望着哨长。

哨长的脸立马乐得似一朵开放的菊花：“好看着呢，别看我脸黑眼小，腰吊腿短，可你嫂子人家是中医学校的校花，他们同学都说是一棵白菜给猪拱了。此话难听，又是眨低咱，但反过来一想，说明我还是有魅力的，不然，百里出众的美女，怎能看上我这武大郎？郎才女貌吗！”哨长洋洋得意，一大口刨完剩下的饺子粥，敲着碗给大家起了个头，唱起了冰山上的来客那段：“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想起那顿年饭，还真让我有些留恋，留恋边防上的那段独特生活，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我们活得非常充实，快乐，有滋有味，实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