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散文《忏悔》

马夫

马夫 散文 《忏 悔》

十几年前，我欠下了一份人情帐。多少年来，我一直背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自责。

多年来，我从事摄影记者工作。每当我完成一件得意的作品时，眼前总会浮现出一位慈祥的老人，耳边总会响着他那地道的甘肃口音：“小伙子，你有几条命？”

那位老者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都一无所知，只记得他有六、七十岁，是当地的牧羊人。是他，这位不起眼的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一九八一年夏，部队在嘉峪关祁连山脚下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红、蓝两军东西摆阵。正式演习开始了，随着红、绿、白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一场现代化“战争”打响了。

天空中几十架战斗机不时向地面俯冲，频频轮番轰炸；地面上百辆铁甲隆隆怒吼，似开闸的洪水，势不可挡；炮弹从几十里开外的红、篮军炮阵地相互往向双方阵地猛轰。一时间沉睡了几千年的戈壁古战场被唤醒。红、蓝双方龙争虎斗，扣人心弦，这场面如一首雄浑的战争交响乐，又似一幅壮观的战争画卷。

作为摄影记者，我从不同角度拍下了一个个中景场面，很想再拍几个大场面。环视四周，茫茫戈壁，一马平川，没有一处理想的高度可供我选择。近处只有那几十米高的高压输电铁塔，象巨人屹立在戈壁之中。于是我毫不忧郁地奔向铁塔，爬了上去。

五米、十米、十五……，突然，我的脚脖猛地抽搐了一下，钻心的疼了起来，右脚立即软弱无力，几次试图往上爬都无济于事，心里纳闷，这是见鬼了。我往下一看，只见一位放牧的老汉，左手提着赶羊袋， 右手指指上方，然后使劲招手示意我下去。这时我恍然大悟，一定是中了他击来的“赶羊石”了。

“赶羊石”是西北放牧人驱赶羊群或钻进羊群中的狼而特制的一种“武器”，它是用牦牛或羊毛编制而成两头带环的带子，中间稍宽，使用时将宽处放一石块，两头握在手中，甩开膀子抡两圈，顺势丢开一头便将石头扔出去，百发百中，又准又狠，真是一绝。

我摸了一下疼痛的脚脖，粘糊糊的，已渗 出了血。无奈，我只好忍痛，小心翼翼地往下溜。一下到地面，我一跛一跳的冲到老头跟前，火气涌上心头，一下子向老头倾泻，“我爬电杆与你有什么相干？”

待我发完火，老者不慌不忙地说：“小伙子，你有几条命？”说罢，便转身而去。

我感到莫名其妙。望着老者远去的身影渐渐溶进了茫茫戈壁的热浪中，直至从地平线上消失。

当我回到营地，垂头丧气地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战友，大家纷纷指责我恩将仇报：“如果你再往上爬，高压线会击穿你，真怕你没命了，难怪老大爷问你有几条命。”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好，那张紫铜色、满脸皱纹的老者面孔，不断浮现在我的眼前，那句话一直在我耳边轰鸣。我恨自己的无知，恨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蛮横态度。

多少年来，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深感惭愧，心灵总在忏悔…….。